“林真人!我本敬你!可蕩魔除妖是天帝的旨意,可你也是人,難道你就能夠對抗天條與天帝了嗎?難道你是林真人,就能袒護妖魔了嗎?”
大和尚從泥水中艱難爬起,雖然心中敬畏震驚,卻仍咬牙喊道:
“你若說不出個什來,即便你是林真人,地位尊崇,法力無邊,貧僧照樣能請下菩薩來!即便貧僧身死於此,也敢與你鬥一鬥!”
“嗯?你這小和尚,真是頑固!”
“紫帝乃是九天共主,三教至尊!人妖有別,妖怪不得侵入人間乃是紫帝定下的天條,貧僧上尊紫帝之命,下應菩薩法旨,前來陽州城除妖,貧僧倒想問問林真人,頑固的是貧僧,還是仗著仙人身份袒護妖魔的真人?!”
“哼……”
林覺搖了搖頭,本來懶得與他論道,不過餘光掃見身邊的夫妻二人,掃見遠方天邊奔踏戲水的狐狸,便又開口:
“菩薩?”
“正是!”
“我本懶得理你,不過你話說到這,我便問你,你供的是哪位菩薩?”
“北海靜心慈雲普度菩薩!”
“哦,北海靜心慈雲普度菩薩,就是騎著一頭金鬃琉璃藍獅子的那位?“林覺直直盯著他。
“這……”
大和尚神情立馬一頓,語氣也一噎。
“為何不答?”林覺神情一凝,“遇見菩薩,就不‘妖就是妖‘、‘蕩魔除妖‘了?”
“那是……”
片刻之後他才說道:
“那是被菩薩度化後的獅魔,如今已然皈依我佛,退去妖性,存真留善,且它已是菩薩坐騎,跟隨菩薩修身養性如何還能再算妖魔?”
“度化?獅魔?也就是說它曾經為惡過了?”林覺不禁一笑,“好哇,為惡的妖魔因為威武強大,就被菩薩度化,收為坐騎,享受香火供奉,做了無數善事的顧夫人反倒因為是妖,而要被你蕩除,真是好一個天條,好一個佛法,好一個菩薩啊!”
道人的聲音在他心中激起漣漪。
“你若心中真的堅信‘人妖有別’、‘妖就是妖,該被除去’,,我倒記得佛門有諸多非人護法、八部天龍,菩薩大半都有妖怪坐騎,不如就從你這北海靜心慈雲普度菩薩開始——
“你先將她叫下來,我借法力給你,先把你這北海靜心慈雲普度菩薩屁股底下那頭金鬃琉璃藍獅子宰了如何?然後再將八部天龍,那些夜叉、阿修羅迦樓羅都請下來,我助你——將之蕩除幹淨!”
大和尚心中一顫,連忙說道:
“真人請勿褻瀆菩薩!”
“怎?難道她座下的不是妖?還是你不敢了?你都敢和我鬥,怎不敢和她鬥,你覺得我的法力不如她嗎?”
“阿彌陀佛……”
大和尚低頭雙手合十,心仍堅定:“貧僧法力低微,不如林真人,說什都無用,便請菩薩下界來與真人講說。”
“我看她如何說!”
雨幕之中,僧人衣衫濕透,低頭閉目,雙手合十,口誦佛經。
對麵夫妻二人驚魂未定,又添惶恐。
道人則仍然為他們撐傘。
誦經聲不斷,遠方模糊灰暗的山影之中忽然撥開一處光明,顯出些許金光來,天地間的誦經聲一下響亮了很多,像是有無數人在同時誦念著。
“阿彌陀佛……”
一聲悠然的佛號聲。
金光中飄來一朵白雲,上麵一頭威風凜凜的獅子,毛發是金色的,身軀是藍色的,宛如琉璃,背上坐著一位女相菩薩,身邊又兩位童子童女。
“寶林,不得對仙人無禮。何況這是林真人,在人間有大功德大威望。”
菩薩聲音悠然,回音不絕。
“菩薩,弟子奉命追妖而來,被林真人所阻攔!”大和尚卻不因什仙人而讓步,“這隻妖怪違背天條,侵入人間,甚至偷偷與人交合,弟子法力不濟,無法除妖,還請菩薩相助!”
“不得對林真人無禮。”菩薩仍然是這一句,“而且這是飛來山,更不可無禮。”
大和尚聽聞,卻是皺起了眉。
並非疑惑飛來山有什特殊之處,而是心中忽起疑惑,為何菩薩竟也仿佛見人下菜碟。
扭頭一看,菩薩寶相莊嚴。
收回目光,對麵雨中,道人正盯著他。
“阿彌陀佛,此妖既與林真人有關,就算犯了錯,也該交給林真人管教,若是沒犯錯,便饒過她吧。”菩薩聲音繼續傳來。
“為何?”
這時的大和尚已有一些心亂。
“你這僧人,好生愚鈍。”菩薩斥責他道,“這蜘蛛妖犯的既非死罪,就算你將她抓回去,也是審問責罰,鎮壓度化,既然如此,將之交給林真人來審問責罰又有何不可?林真人何等身份,定不會包庇她。”
“菩薩不知!林真人正是要包庇她!”
“休得多言!”
“菩薩!”
往日大和尚的心堅如鐵是他修行進展的助益,是他被菩薩看重的長處,此時儼然成了執拗:“是菩薩指引弟子前來除妖,弟子從未畏懼,可如今觸犯天條的妖怪就在麵前,菩薩卻要貧僧放過她,莫非菩薩也懼怕林真人?”
“阿彌陀佛,寶林,你著相了。”
“那、那又何為真相?”
大和尚既看菩薩,又看另一邊一臉平靜的林真人,他既難以想象,僅是一位林真人就迫使菩薩服軟,也難以想象,平日堅定除妖的菩薩,就因為撞上了另一位仙人,就忽然轉了心念:
“難道真如林真人所說,菩薩命弟子除妖,不是為了人間太平,而是為了香火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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