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璀璨,星鬥橫懸,透過廟宇的天空依稀可見飄動的天燈。
廟中昏暗,枯樹寂靜,除了那名盤坐在樹下的道人與乖巧蹲在他身邊的狐狸,好似還有一道模糊身影。
“道友可知自己在這度過了多少年了?”
林覺整理著衣擺,將之整齊放在膝蓋上,自言自語一般說道:
“兩百多年了。
“道友身死之後,過了多少年來著,連我也記不清了,羅公自北往南,一統天下,做了皇帝,開創了一個朝代,叫做瑜朝。以前九天上那位天翁也換成了北方的紫虛帝君,號稱紫帝。
“這想來,真是發生了太多事情。
“連我也成真得道,又收了四個弟子,如今我身為大能,四個弟子中也有三個成了仙人。”
那道身影飄忽不定,卻安靜了下來。
此處有浮池神君護著他,又有紫雲縣、墨獨山周邊其餘三縣乃至從四處慕名而來的遊人源源不斷的香火供奉,哪怕他不取香火為神,也對他的神魂有一定的維係作用,倒是沒有被歲月消磨耗盡。
“瑜朝綿延了兩百多年,到了如今,已經又換了一朝了這一朝也有無數人傑啊,不亞於當初的羅公。
“紫帝也退位了。
“不過九天卻沒選出新的天翁,而仍然是監天伏魔帝君與南方玉鑒帝君各占一半人間香火,各占一半九天權柄,最後具體誰能勝出,可能要等歲月和人間帝王百姓共同做出選擇。
“對了,道友可知那位監天伏魔帝君是誰?
“也是道友的故人。
“正是南天師,南公。
“道友若是此時複生,,就算無法修行,憑著這層交情,也能做一位真正的天師了。”
林覺說著,不禁停頓一下:
“我悟出‘生死造化’之法,此乃無上神通,以此成了大能,後又悟出‘改資換命’之道,也是大神通。如今本是我來兌現當初諾言之時,不過我算了算四時天象、人間變數,此是新朝,又是新年,明日日出之時是個好時候,道友想要天資更好一些,還須在此多等一夜。”
暗處的黑影聞言,隱有變化。
“嗯?你想聽這兩百年間的世事?
“那變化可大了!
“好在正有一個長夜。”
林覺如今已經全無急躁之心,便索性坐在樹下黑暗之處,慢慢講來。
就當是與老友說一段往事。
頭頂的天燈越飄越高,逐漸模糊變小,和滿山閃閃熠熠的星辰幾乎分辨不出。
星鬥慢慢旋轉,拉成了線。
東邊的天也浮出亮光。
露水已經浸濕了道人的道袍,在他發絲之間落了一點霜。
“除了‘生死造化’、‘乾坤造化’,我又接連悟出‘移星換鬥’、‘顛倒陰陽’之法,神通越來越大,不過回想起來,打我離開舒村,這夜一城日一程星月輪轉,山高路遠,道法難求,仙道無盡長生不易,可是最懷念的,還是當初在
忽聽一聲雞鳴,東邊曙光刺破夜空。
林覺微微一笑,站了起來。
紫氣自東而來,天地玄妙盡聚此處,死而複生,改資換命,都在這個新朝與新春。
連身後的神像都有一那的睜眼。
故友時隔多年,再度相見。
一個從容,一個恍惚。
用恍如隔世來形容都少了一些歲月。
世間注定要多一位真正的天師了。
……
不知不覺,又是幾十年間。
黟山深處,天都峰頂,雲霧繚繞,真不愧天上都會之名。
雲彩之中,正有三位神仙對坐閑談。
桌上兩盤仙果,一個酒壺幾個酒杯,仙果是原版丹果和元丘仙果,酒壺是尋常的碧青竹筒,酒杯是倒著的風鈴花,杯中是千日仙酒,三個神仙完全忘卻了山下世俗的憂愁,舉杯飲酒,雲中談笑。
“榔頭山君重新封神了?”小師妹說。
“是啊,當年他本就是因紫帝的執著似念而被罷黜,其實沒有大錯,如今改天換地,我家帝君念他德行不錯,當初也算勤勉,除魔有功,便提議重新封他為榔頭山的山神。”月照元君說道,“監天伏魔帝君自然也不會反對。”
“本朝人間似乎對妖怪封神一事,還有那些天生地養的自然神靈態度不錯。”小師妹說道,“我們三師兄家中那位好似也被授了神位。”
“哈哈師妹清修太久了。”林覺端著裝滿美酒的風鈴花,“你竟不知道,本朝開朝太祖身邊那位開國宰相是誰。”
“是誰?”小師妹道。
“那位開國元勳年少成名,智謀過人,一路幫扶本朝皇帝打下天下,傳聞他是天上的神靈托生下凡。”江道長為她解答,“他的父親擅棋藝,南方有傳聞說他曾與天對弈,贏得百年壽元,青春永駐,因此到現在都沒死,又傳聞他的母親並不是人,乃是一隻精怪。”
“是他啊……”
小師妹迅速明了了過來,心中不禁覺得奇妙。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些許聲音。
同樣低頭自風鈴花中飲酒的狐狸和彩狸瞬間扭頭,看向下方的滾滾雲霧。
“有、有人來了……”
狐狸醉醺醺的,開口說道。
三人對視一眼,都沒在意。
不用它提醒他們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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