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的時候，李龍開著吉普車回到了縣。

      顧博遠吃晚飯的時候給李龍說，今天一整天收到的克郎子羊不到一百隻，牛隻有五頭。

      這種斷崖式的數量下降，李龍也有一些不解。不知道是有別人從牧民那收購了，算是截胡自己的這個生意，還是最近牧民那的淘汰羊的確已經宰的差不多了。

      畢竟牛羊是牧民們生存的根本，隻要秋天打的草夠牛羊吃，他們就不會無意義的宰殺自己的牲畜。

      不過就算現在沒有人再過來賣牛羊也無所謂，供銷社那邊的任務已經完成，李龍放在老馬號的那些牛羊也夠糖廠和農機廠的需要，不用另想辦法了。

      吉普車剩下的那些“石頭”，李龍挑了幾塊比較好的放到地窖，剩下的都堆在了牆邊上。

      顧博遠走的時候還跟他開玩笑：“這‘石頭’你可看好了，別到時候左鄰右舍誰家壓鹹菜缸沒石頭，從你這拿一塊，那以後損失就大了。”

      李龍笑了笑沒吱聲，他隱約記得上一世看過的，網絡段子好像就是有人寫的，從鹹菜缸掏出來一塊種水非常好的翡翠原石，就是當時人家撿來不知道是翡翠，感覺比較適合壓鹹菜，就直接用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李龍先到鋪子那，把剛打出來的二十多個全部買走了。

      他開車到了山，看到哈木家冬窩子門口拴著不少的馬，聚攏在一起吃草。納森在外麵，給馬麵前的草上撒著鹽。

      聽到吉普車的動靜，納森抬頭看了看，臉上露出笑容，然後高聲衝冬窩子喊著，等李龍的吉普車停下來的時候，哈木他們已經從冬窩子出來。

      六個人來到了吉普車跟前，那森也急忙跑過來，後麵跟著薩斯肯，正用袖子抹著鼻涕看著吉普車。

      李龍能看得出來，其實納森他們也想去。但吉普車坐不下那多人，隻能以正事為主。

      “李龍你要不要先進冬窩子，喝點奶茶暖和一下？”哈木問道。

      “不用了，車也不冷，咱們直接走吧。”

      要殺那多牛羊，李龍是不想拖那長時間。早點幹完省事，剩下就是打獵，過年。

      車人坐的比較多，李龍開的就比較慢，畢竟山路有些地方還是挺危險的。

      吉普車開到縣城之後，李龍又到鋪子那，把新打出來的二十多個再次全部買了，想一想這些應該夠了。

      他的吉普車剛走沒一會兒，就有人來到鋪子，看到原來擺的的木板上一個也沒有，便發起了牢騷：“哎阿達西！這長時間還沒有打好嗎？剛才過來就沒有了，現在還沒有？”

      “別人先來買光了。”打的小夥子笑著說，“你要想吃的話，隻能再等一坑了，快的很快的很。”

      “全都買走了？誰家過乃孜爾的嗎？”這個人忍不住問道。

      “不是的，一個漢人開著車過來買的，拉了一車哈薩，不知道幹啥去了。”

      買的人空手嘟囔著離開了，小夥子倒是挺開心，如果生意每天都是這樣，那還挺好。

      他對李龍已經有印象了，這個人每次過來買，都是把所有的全部買幹淨，也不講價，很省事。

      吉普車開到老馬號，李龍他們下車的時候，看到這的人已經開始忙活起來了，場麵很熱鬧。

      這年年宰牛羊，到該宰的時候，老馬號這就變成了村孩子們熱鬧的場所。

      李建國提前招呼好的人和老馬號的老羅叔他們已經做好了各項的準備工作。

      院子兩個高灶上，一口大鍋煮著羊肉，另一口大鍋燒著開水。

      屋子的兩個爐子上，同樣有兩口大鍋放在那燒著水。

      梁月梅帶著一幫嬸子嫂子，已經把宰羊要清理的場地搞好了，待會兒哈木他們開始宰羊的時候，梁月梅她們就要準備收拾羊下水。

      謝運東他們也過來了，雖然這幾位宰羊剝皮的速度不快，但這幾年鍛煉著至少能幹這個活。多一個人就多一個幫手，多一份力量。

      這時候已經有三隻羊被宰倒了。謝運東陶大強和賈衛東正在剝羊皮，梁大成左手拽著謝運東那邊的羊腿，右手拽著賈衛東那邊的羊腿，陶大強那邊是李強在拽著腿幫忙。

      因為他們剝羊皮在地上，羊腿不拽著的話，羊皮繃不直就不容易剝好。

      畢竟這幾個人不像是哈木這樣的熟手，哈薩克牧民們一個人甚至不用刀都可以操作著把羊皮給剝下來。

      已經有不少孩子在附近玩鬧著，他們的目光時不時瞟向院子的那口高灶。

      灶台上大鍋飄著羊肉的香氣，老羅叔拿著筷子不時戳一戳鍋的羊肉，看看煮爛的程度。

      灶台邊上放著一張小矮桌，矮桌上放著兩個大搪瓷盤子，這是待會兒用來盛肉的。

      桌上還有一碗鹽，和小半盆切好的蔥。

      哈木他們下了車之後，和認識的老羅叔陶大強他們打了招呼之後，很自來熟的到了羊圈麵，就近逮一隻羊，提著就到了外麵。

      淒厲的羊叫聲頓時響了起來。羊圈變得混亂，有些羊在逃，有些羊在看，還有一些自顧自的反芻著，仿佛與世無爭。

      來的時候哈木他們準備工作做的很充分，兜帶著一根細繩，把羊拽出來以後，搬起兩腿放倒後，三條腿攢一起用繩子一綁，剩下的一條後腿空著，留著給羊蹬勁放血。

      一頓操作行雲流水，這邊陶大強他們的羊皮還沒有完全剝完，哈木他們已經開始招呼人過來接羊血。

      幾個嫂子急忙端著盆過來，然後就看著哈木他們小刀一抹，羊隻來得及叫一聲，然後就沒了聲息。

      那條空餘的腿使勁蹬著，每蹬一下，脖子上的傷口就使勁飆一股子血，盛了半盆血的時候，啥木說：

      “血，可以了。”

      這時候羊已經沒了動靜，脖子的傷口不再飆血，緩緩的流著。

      他們解開細繩，開始剝皮。

      雖然看了好幾年了，但每次看著這些哈薩克牧民宰羊，這些嫂子們還有不遠處的陶大強他們還是很佩服。

      聚攏在這的孩子們越來越多，李龍從車拿出那兩袋子放到了院子的小矮桌上。

      然後他從麵抽出幾個，掰成塊分給這些孩子們。

      “先吃點墊墊肚子，待會兒給你們分肉吃啊。”

      孩子們聽說待會要分肉吃，一個個都特別開心。

      當然接到手的他們吃著也很開心，畢竟整個鄉都沒有打的，對於他們來說也是很好吃的零食了。

      有的孩子甚至把掰出來一大塊放在兜，準備回家給家人吃，或者留在後麵吃。

      血腥氣和髒氣在附近彌漫開了，李龍扭頭看過去，發現玉山江已經把羊皮剝完了，他把剝好的羊在羊皮上整個擺好，小刀一挑就把羊肚子劃開，傷口不深，肚子腸子和網油露了出來。

      梁月梅急忙端著大盆過來，把這些下水接到了盆。肝子這樣不能凍的，要拿回到房間麵放下，剩下的把腸子和肚子洗了之後歸置在一起，盤成一盤，要分了，要賣了。

      “小龍，羊肉好了。”老羅叔在院子麵高聲喊著。

      “好了好了，我來了。”李龍快步到了院子麵，老羅叔拿筷子在肉上戳了兩下給他看：

      “煮了有個把小時了，看著肉很爛，再煮一會就該脫骨了。鹽我已經放了，待會兒給他們盛湯喝。”

      “先撈出來一盤給這些娃娃們分著吃，我盛上半盆拿回去給老爹老娘。”李龍說，“誰餓了自己過來撈著吃吧。不時喝上半碗湯，暖和暖和也挺好。”

      孩子們都到了院門口，但是沒有一個進來，有的已經吃完了，有的手還拿著一小塊在那慢慢啃著，巴巴的望著這邊的羊肉鍋。

      “過來過來排好隊，”李龍笑著說，“一個一個過來拿肉，不要搶，都有的。”

      他撈出來的有腿肉肋巴，脊骨，肉沒怎剔，所以很多。

      孩子們也挺有意思，哥哥姐姐會把弟弟妹妹推在前麵，如果是單獨一個人過來的，會和關係好的排在一起，沒有人擠，也沒有人插隊。

      不知道是因為有點害羞還是過於禮貌又或者攝於李龍的威信，總之很安靜。

      “來拿著，一個人一塊。如果分到不想吃的，可以和別人換。”李龍邊分肉邊說。

      但拿到肉的孩子沒有互相換，就走到了一邊找地方準備吃。

      這冷的天，肉骨頭從鍋麵出來，很快就涼了，孩子們很懂事，圍著那眼燒著熱水的灶，蹲下來慢慢啃著手的肉。

      李龍又找了個盆，盛了半盆湯出來放在矮桌上，對著那些孩子說：“吃完之後可以喝點湯，然後就去玩吧。”

      外麵時不時有孩子走進來，加入分肉的行列。有些孩子不好意思，就站在門口朝張望。

      李龍就朝他們招手，讓他們進來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