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圍周助手們動作僵止,方子業咳嗽了一聲,唐曉坪等人才重新恢複操作,隻是目光依舊在方子業身上刮來刮去。
劉發明注意到唐曉坪的臉色略有些羞愧的紅,畢竟方子業從進手術室後,就沒有特別高深的操作,上台後也就是看了幾眼就開始切。
看起來並不需要有多少技術含量,可劉發明也並未覺得這是唐曉坪菜……
即便外科醫生的技術,也不完全隻體現在操作上。
理論、認知、診斷等一切功力全在腦子,隻是外人能夠看到的隻有操作。
從血腫的正上方切開包膜這個操作並不難,難的是方子業可以在短時間內判定這個包膜可以切!沒有懸念、沒有波瀾,沒有驚心動魄,也就沒有什玄乎的操作了。
接下來的步驟,大家都看得懂,也就沒有什太多疑慮。
等到自體血回收循環儀開始運作之後,唐曉坪才重新拉活手術台的氛圍:“方教授,如果剛剛爆了,要怎搞?”
方子業已經完成了最關鍵的“選擇”和啟頭,現在一直轉化位置成了助手,閑心自安:“那我們就開始跳舞啊?”
“電影情節不是給我們展示了標答?”
方子業這一代人以及劉發明這一代人,都知道醬爆神舞,這是他們的青春。
很快,方子業又迎著眾人的目光說:“開個玩笑,生理學雖然脫離於物理學之外,但也不會跳出物理學的範疇。”
“液體爆開,其實就是液壓差太大,要形成液壓差,也有一定的條件。”
“如果這個血腫的腫壁張力太高,內的液壓太大,那就會與動脈內的液壓形成液壓差,單向閥快速流動會讓血腫的血腫快速流通過去!”
“沒有流通的情況下,就證明血腫的液壓很小,再加上,腫壁的張力不高,沒有那高的壓力,你怕它爆開幹嘛呢?”
“氣球裝了水,圓鼓鼓的,你用針戳肯定爆開,但你把氣球不捆紮起來,它是爆不了的……”方子業的聲音沉穩。
單向閥處理血腫的技術,是方子業首先在臨床中應用起來的,方子業自然對其運行的基本原理格外通透可並非所有人對自己所使用器械的基本原理都了如指掌。
就比如說,現在用電腦上網的人很多,但電腦為什可以聯網,我們為什可以搜索信息,怎可以把信息發出去的基本原理,不懂的人多了去。
也不是所有的外科醫生,都非常通透縫合可以使得切口愈合的生理學基本原理,但不影響他能夠縫合。隻是學習的深度不同。
再過了二十分鍾,鄧海波教授來到了手術間時,便發現自己算是走了個寂寞的穴。
看了幾眼,發現危機已經解除之後,便招呼方子業下台,並交代:“我進了手術間,就算是上過台了啊鄧海波這話不是對劉發明和唐曉坪二人講的,其實是對方子業說的。
方子業雖然是副主任醫師、副教授,但畢竟目前不是血管外科的執業人員,緊急情況下可以避險上台操作,可能把流程走得更加正規,血管外科也就不需要玩什刺激。
待得方子業從手術台退下,鄧海波親自為方子業“寬衣解帶’,一邊笑道:“小方,我就知道,唐曉坪打了你的電話,我過來就是看個熱鬧了。”
“你不來我們血管外科,真是一輩子的遺憾啊。”
方子業聽懂了鄧海波的意思:“鄧教授也關注學校的網紅比賽啊?”
“螃蟹在剝我的殼,筆記本在寫我。漫天的我落在楓葉上雪花上。而你在想我。”
鄧海波說:“小方,話不要說得這直白嘛,你這樣會讓我在下級麵前很沒麵子的。”
“是吧?”鄧海波轉頭向麻醉科的小妹子問。
小麻醉妹子這會兒正在偷偷盯著方子業看,內心的小鹿亂撞著,呆頭呆腦地回道:“我沒有偷看師姐的老公。”
方子業尬住了。
鄧海波也尬住了。
大麻子廖沛教授也愣住了。
這個尬是鄧海波引出來的,還得他來解:“好嘛,我果然有破案的天賦,這差點破了一樁大案子。”小麻醉碩士苗渺臉色羞紅地低下了頭去,與廖沛教授類似的花娟帽盤成著一朵花……
方子業與鄧海波二人隻負責往手術室外走。
等兩人離開後,廖沛教授才挪著橡膠拖鞋來到了苗渺身邊,低聲問:“看著喜歡了?”
苗渺搖頭,低聲羞澀:“老師,很多師姐和師兄都說洛師姐的老公很帥。”
“帥不帥和喜歡不一樣呢。”廖沛道。
苗渺繼續搖頭,目光純真:“這是師姐的老公,不能喜歡的。”
廖沛哪能不知道自己學生的意思,歎了一聲:“作孽啊!~”
廖沛並沒有馬上給自己的學生說明方子業招惹不得,作為麻醉科的“名人’,洛聽竹的實力與她的“好勝心’一樣知名。
曾全明的博士黃曦弱到如今依舊神魂不欲,一部分原因與方子業有關,另外一部分原因就是與洛聽竹有關了。
方子業此刻又從手術室外走了進來,對著血管外科的一個小碩士道:“大哥,你加我個好友,把手術照片發我一下。”
“拍照了吧?”
方子業年紀不大,才三十一,心態很好,葷素不忌。
可他一聲大哥還是叫得這位碩士二年級很緊張:“方老師,我拍了。我叫龐海超。”
這一次,方子業進來時,苗渺一眼正眼都沒有看。
“方教授,你走這急幹嘛?”鄧海波看著方子業快步來回,有些追不上。
“鄧老師,我回去還要開視頻組會,之前都是請過假了。”
“要是再不回去,就快被他們踢出隊伍了。”方子業解釋道。
鄧海波本來是想和方子業順一順路的,聽到方子業這說,便道:“小方啊,你都這年少有為了,怎還這卷啊?”
“這都快十一點了。”
“才十一點,就還早啊。”方子業回頭笑著說。
鄧海波巋然一歎:“果然人前可以看到的光鮮,多的是人後看不到的辛酸。”
“那我也就不打擾你了。”
“本來還想和小方你好好探討一下今天這個病例的。”
“鄧老師,下次吧。”方子業也沒有擺架子:“今天的確沒排好時間。”
方子業的話又溫和又爆炸。
今天沒排好時間是你們血管外科搗亂了,我方子業的行程沒有血管外科的急診。
“都說你跟著你的老師們學壞了,我在手術室還幫你美言呢。下次我就要當幫凶了。”
“你這小子,罵人是半點髒字不沾!”鄧海波哭笑不得地說。
方子業在更衣,穿毛衣的動作略頓:“鄧老師,這就是您過度解讀了。”
“以你我的關係,我太直接說沒空不是太生硬了?我是很尊重前輩的。”
鄧海波雙眼一瞪:“你要不要問下我信不信你?!!”
“那肯定信的。”方子業笑了起來。
等方子業離開手術室後,鄧海波並未直接換衣服出手術室,而是又走回了手術間。
非常仔細地問過了唐曉坪、劉發明幾人方子業說過的話後,沉吟道:“也是怪了事兒,明明小方不是我們血管外科的。”
“怎對我們專科的理論這深入啊?”
“難道說,那位李永軍教授有這大的能耐?”
鄧海波並不本能地覺得是方子業妖孽,而是想到了方子業背後站著的男人。
鄂省的血管外科界突然殺進來一位李永軍教授,是所有血管外科的教授都不得不重視的。
並不是單純地害怕,而是在想,該以什樣的形式與他相處。
中南醫院是該單純學習,還是找機會合作,怎去認識這樣的重量級人物。
李永軍來了鄂省後,可並未低調地磨蹭,來鄂省之後不久,就主動舉辦了一次學術報告。
這不僅僅是給鄂省血管外科宣告他來了,而是向國內的所有同行展示,他李永軍一直都在。隻是,在這樣的宣告麵前,鄧海波要不要帶著中南醫院的血管外科站位,是比較糾結的選擇。方子業回後,直接橫插進組會的視頻會議,並未引起任何人的過度反應。
正在匯報的揭翰也隻是略停頓了幾下,便又繼續匯報數據結果。
方子業則是看著手機上的未讀信息。
鄧勇、宮家和、袁威宏幾人都各自對方子業之前回報的內容進行了回複。
鄧勇:“給你建議的那位“妹子’,肯定在體製內的職位不低,至少認知不凡。”
“圓潤、通融兩個詞,可謂是被她讀透了。”
“這樣的選擇最好不過了。於所有人都極有裨益。”
“我隻是把這件事給段宏提了一嘴,他就給我來電話了,正在商討一些細節性的內容。”
鄧勇的信息,需讀可不回。
不過方子業還是客氣地回了一個笑臉:“師父,您覺得也可以就好。”
袁威宏:“這件事看起來是多方其美,但也可能演變成人言可畏局麵。”
“這種事情,如果被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可能會。”
袁威宏打字打到了一半就發出來了,接著改口了:“不過也找不到直接的證據攀誣你,畢競挑選病人的事情,也不是你和我們醫院操作的。”
“也行吧,順便可以收一波名氣,坐穩你原創者的身份,還有一筆不菲的收入!~”
“子業,你讓我做的這些事情真有用?”
“我怎越覺得這種事不靠譜了啊?我TM已經解了二十多頭豬了啊!~”
方子業看完,笑著回道:“師父,肯定能行的,不要著急啊。”
“如果基本功那好精進的話,那段宏教授他們就不值錢了呀。”
袁威宏秒回:“我總覺得你是在涮我。”
方子業之前告訴袁威宏,讓袁威宏吃一段時間苦,就是建議方子業去“屠宰場”兼職,做整頭豬的肥瘦分離,把排骨、骨頭、筋膜、神經、血管等最好都能一一清理出來,以錘煉自己的基本功。“師父,我涮您幹嘛呀?”方子業反問。
袁威宏沉默了下去,久久沒有回話,方子業於是就跳到了宮家和的聊天頁麵。
宮家和道:“小方,切記!~這種事情麵有一個坑,那就是有些單位可能會挾人逼勢。”“就是有一些醫院先鋪天蓋地的宣傳出去了,然後再邀請你,如果你不願意去的話,就是耍大牌。”“特別是一些民營醫院。”
“一定要提前準備好這種事情出現的預案,而且,很多民營醫院的邀人手段是超出你的想象的,你這個閱曆,未必能把控得住。”
方子業看完,沉思了一會兒,問道:“一般的民營醫院能當作教學單位?他們沒有教學手術的資質吧?”
“就怕被他們搞到了啊。很多事情,一旦沾惹上,就不太好脫身了。”
“你現在的知名度,估計早已經被這些醫院盯上了!”
“而且不可否認的一件事情就是,民營醫院或者私立醫院的服務態度、服務環境等,遠超出我們公立醫院。”
“我這說了,你應該懂我的意思了吧?”
“萬一,有人給你做個局,你沒能提前反應,那就尬了。”
宮家和教授的思維和視角果然與常人不同。
方子業看到的更多隻是利好,但宮家和教授卻注意到了避險:“還請宮老師不吝賜教。”
“還賜教什,你把你的主要執業地點趕緊改成恩市療養院,中南醫院是你的備案執業點。”“這樣一來,你去其他任何地方執業,都需要經過療養院的審批。”
“名營醫院是破不了這一層防線的。”
“執業備案都搞不明白的話,你也就可以站在不敗之地了。”宮家和解釋道。
“奧奧,好的,謝謝宮老師。”
“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就知道宮老師你是愛我的。”方子業回道。
宮家和:“要不要我更愛你一點?”
“比如說,你來我這混個在職博士後什的。”
方子業:“那好像,沒有這樣的必要吧?宮教授。”
宮家和:“你看,用人的時候你喊我宮老師,不用人的時候,你喊我宮教授。”
“方組長啊,你這勢利得也太明顯了。”宮家和開始對方子業進行PUA。
方子業:“那我來讀,宮老師你準備好與我契合的課題吧。”
宮家和:……”
“滾!~”
“得令。”方子業再調皮了一句。
這般後,方子業再給療養院的醫務科的蘭娟主任發了一條信息解釋後,便不再等什回複,直接把手機蓋在了桌麵,開始靜聽其他人的數據匯報。
翌日,七點二十。
方子業都來到了科室門口,正打算與召喚自己的熱幹麵“見麵”,並且把它們全部吃掉時,唐曉坪、展鍾元和王強三人競然又站在了門口。
與此同時,還有幾個人身著便裝站在了病區門口。
看到展鍾元,方子業本能地覺得有點蛋疼。
還沒來得及說話,唐曉坪就引薦道:“謝述,這位就是方教授了,你這一次能活下來,可以說全靠了方教授力挽狂瀾。”
“不然的話,那種凶險的局麵,是很難闖過去的。”
唐曉坪應該早就與病人和家屬提過方子業,此刻,病人身側的一對中年男子紛紛走到了方子業身前,差一點就要跪下去。
方子業雙手硬托著兩個中年:“大哥,大哥,這搞不得。”
“男兒膝下有黃金。”
方子業用自己的蠻力才勉強將二人給撐起來。
年紀稍長的中年男子身著樸素,像是工地的打扮,褲腳還有些許水泥泥漬,小兒子的裝扮就比較正式了。
兩人都是四十多歲的年紀。
年長的人被方子業托住後,終於沒忍住哭了出來:“方教授,您不知道,我實在是無能啊!~”“都這把年紀了,還要我爸去工地給我送飯。”
“我家老二,他和我媽都沒怎管過。”
“我這腿不是很方便……如果不是我爸媽托著我,我連自己的家都撐不起來。”
“我對不起我爸啊……如果他這次真的。”
中年說到這,蹲了下去,抽泣起來。
人到中年,前途已定。
沒有人不希望自己功成名就,富甲一方,下庇護兒女健康成長,上贍養老人安康晚年。
“哥,起來。”男子的弟弟拉了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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