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2章 爺爺孫重樓
和北方相比,南國的春季多了幾分細膩。小橋流水,草長鶯飛。農人在地勞作,偶爾抬頭看著那些在河邊的男男女女,不禁悠然生出羨慕之意來。
“爹,他們不用幹活嗎?”
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跟著父親在地勞作,不由的有些好奇。
邊上的父親三十餘歲,麵色黝黑,他抹了一把臉,說:“娃,這是讀書人。”
“讀書人不用幹活嗎?”少年覺得不對,“爹你時常說人活著就要幹活,不勞作沒飯吃。那他們哪來的飯吃?”
農人歎道:“這天下啊!分為幾等人,士農工商……應當是這樣吧!這幹活也不同,士便是讀書人,咱們是農人。農人的活計是種地,士的活計是……讀書。”
“讀書是幹活?”少年不信,“爹你哄我。上次鄰村的讀書人來咱們村走親戚,看著好生得意,走路是八字步,那眼睛抬的老高。我湊過去想和他說話,被他橫了一眼,直至晚上都還在害怕。讀書難道還能讓人懼怕不成?那這是什活計?”
“讀書人啊!讀書考科舉,考了科舉做官。做官就管著咱們農人。”
“那鄰村的讀書人聽說考了許多次也沒中,也沒做官,怎地那得意?聽說他家中好些田地呢?對了,娘還說,以前那讀書人家中精窮,後來考中了秀才,好些人家都去他家做奴仆呢!爹,我也要讀書。”
“哎!”農人歎息,“知曉他家如何精窮的嗎?就是讀書讀的。他是讀出來了,可沒讀出來的更多。那些人哎!我的兒,慘得很。”
“爹,我要讀書!”這時幾個女妓起身翩翩起舞,一個讀書人在大聲吟誦詩詞,引來眾人叫好。
“咱們家沒錢。”農人苦笑,“讀書得添置文房四寶,還得尋個好先生。先生要錢呢!咱們家……你也知曉,家的米缸子的米都不多了。這還得熬到收成的時候。
趕緊幹活。回頭跟你娘上山弄些野菜,加在粥麵熬煮,也能填飽肚皮。娃!這才是咱們的命哎!人!要認命。”
少年杵著鋤頭直著腰,看著那些讀書人舉杯暢飲,心中火熱,“爹,我以後一定會出人頭地,到時候……我要,哎喲!”
少年挨了父親一巴掌,捂著後腦勺,“爹。”
“你爹我當年也跟你一般,想著以後能出人頭地,等成婚生了你,每日就知道拚命幹活,一日不幹活,回家看著嚎哭的你,還有你娘,老子心就發慌。等過兩年就給你尋一門親事。這男人啊!沒成親,沒個娃就不安分!”
“諸位。”這時一個讀書人舉杯,“蔣賊如今就在南京肆虐,據聞魏國公低頭了。”
“徐氏坐鎮南京多年,不思國恩,反而助紂為虐,此後當有報應!”
“正是。”
南方輿論開放,別說是魏國公,就算是府尊陳連的八卦這些讀書人都敢編排。
“蔣賊下一步必然是來我鬆江府,他這一來,血雨腥風啊!”讀書人叫做馬驥,有些領袖的味兒,他歎道:“可憐我鬆江府父老何辜,平白招此劫數。”
少年不解,低聲道:“爹,什劫數?”
農人的聲音更低,“和咱們沒關係。”
“馬兄,咱們該如何做?”
“是啊!小弟家中隻有幾分薄田,盡數申報,隨後必然是納稅。小弟一家子此後靠何為生?”
馬驥說:“諸位別看蔣賊猖狂,那是南京。南京那些貴人身嬌肉貴的,不敢和他翻臉。特別是魏國公一低頭,那些權貴勳戚和高官都顧忌自身的富貴,不敢開口。不過,咱們鬆江府不同。別忘了……徐!”
“徐氏!”
“徐閣老!”
馬驥微微一笑,“徐閣老乃是我大明士林領袖,他老人家在京師輔佐陛下,調理陰陽。家中留下了大公子主持。聽聞大公子對蔣賊頗為不滿,曾說此賊若非皇親,早已淪為喪家之犬。”
“有大公子主持,蔣賊定然討不了好!”
“可徐閣老在京師被嚴黨打壓呢!”
“蠢貨!那是京師,這是南方。南方是我儒家根本之地,那蔣賊在京師能呼風喚雨,在咱們這不好使。”
“沒錯,隻要咱們團結一心,蔣賊來了也隻能徒呼奈何。”
“諸位。”馬驥幹咳一聲,“在蔣賊來之前,咱們是不是合計一番。”
眾人轟然叫好,隨即你說半路堵住蔣慶之,據理力爭;我說幹脆集結人手,破靴陣該出場了。
破靴陣是讀書人的殺手,但凡有什麻煩事兒,這夥人便呼朋喚友,糾集大批文人去衝擊自己的對頭家中,乃至於衝擊官府。
後來的大名士董其昌就是栽在破靴陣上,名聲掃地。
“這個法子好!”
“到時候咱們堵住蔣慶之,看他可敢下手!”
“國朝養士百餘年,仗義死節正當時!”
讀書人們慷慨激昂,舉杯暢飲。
“蔣賊但凡聽到這番話,可還敢來鬆江府嗎?”
“他定然不敢來。”
“哈哈哈哈!讓他有來無回!”
少年納悶的道:“爹,那什蔣賊是誰?”
蔣慶之的八卦在南方傳的頗廣,加之他是儒家大敵,南方士林各種造謠攻訐,倒是讓蔣巨子的名頭盡人皆知。。
農人支起身體,反手捶捶後腰,說:“那人是蘇州府人氏,他爹是贅婿,他從小就是個病秧子。後來……說來也是命。後來他被發配,半道卻被攔住了,說什……他竟然是陛下的表弟,這不,就生發起來了。”“爹,我想起來了,他是不是那些人說的殺神?”少年興奮的道:“是了,便是他。村口的瞎子說,長威伯乃是殺神降世,是來護佑朱明江山的。上次北方的那誰……什答數十萬大軍南下,便是被長威伯擊敗了。爹,那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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