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華亭二十餘的官道邊上有個村子,村子叫做金王村。
又是金又是王的,一聽特俗。但更俗的……比如說距離金王村十餘的錢多村,那更是俗不可耐。金王村今日來了一支商隊。
商隊數十人,趕著十餘輛大車,說是錯過了宿頭,給了村正三百錢。村正屁顛屁顛的安排這夥人在村中住下,甚至還主動邀請他們一起用飯。
為首的商人看著頗有些富貴氣息,笑吟吟的婉拒,說在外行商,大多是自己做飯。
這些人出手大方,村正本想借此再掙一筆,幾次相勸無果,他悻悻然回到家中,對婆娘說:“狗曰的,這群家夥看著不像是善類。”
妻子正在準備晚飯,一邊烙餅,一邊說:“如今長威伯就在華亭,那些賊人誰敢來?”
“也是。”村正坐下,從小簸箕拿了一張烙餅,用筷子在邊上小壇子挑了些醬料抹在餅子上,一嘴咬了個月牙。
他咀嚼著烙餅,含糊不清的道:“三百錢留兩百,其它的分給那些出力的人家。”
妻子說:“是不是少了?”
“少個屁!就這時節,能有進賬就是天降福緣。青黃不接,哎!”
妻子一怔,“說起來,從去歲開始就好了不少。村那些人家的鍋除了野菜,至少還有些米糧。往年……
往年不堪回首,村正咽下餅子,“這事兒還得感謝長威伯。”
“你說的那個沼氣池。”
“嗯!沼氣池弄出來之後,每家每戶都有增收。”村正突然沒了胃口,妻子說:“那些讀書人不是說……長威伯是個禍害,此次南下是來禍害我南方的嗎?”
“別聽那些讀書人瞎扯淡。”村正用筷子挑了些醬料進嘴,他抿著筷子頭說:“不說沼氣池,就說長威伯南下的消息傳來,這縣的小吏進村就客氣了許多。
我上次進城,見到縣尊正笑吟吟的在縣衙大門內和來告狀的農戶說話。換了以往,別說是笑吟吟的,大棍子早就把人打了出去。”
“嘖!那些人怕長威伯。”妻子懂了,“咱們怕官吏,官吏怕長威伯……官吏大多不是好東西,能讓他們害怕的長威伯,對咱來說就是好人。”
村正一拍大腿,“你這婆娘,咦!這話……在理。”
妻子說:“若是長威伯能長長久久留在鬆江府就好了。”
“長威伯乃是重臣,回頭還得回京師輔佐陛下治國呢!”村正突然笑了,“此次那位徐大公子也倒黴,昨日來村的小吏說了,徐閣老如今身敗名裂,
嘿!什名臣,徐家乃是鬆江府最大的地主,那些田地哪來的?都特娘的是巧取豪奪而來。狗屁的名臣!我呸!”
村正冷笑。
“對了,隔壁村今日來了個人,問咱們願不願買地。”妻子突然說:“價錢比往日低了兩成呢!”“不買。”村正說:“這時候買地的是傻子,等著瞧,後續地價還得跌。”
村正心情大好,吃完晚飯,便負手在村溜達,就如同一頭巡視領地的猛虎。
商隊正在煮飯,村正笑吟吟的問要不要醬料什的,那邊客氣回絕。
村正晃晃悠悠的回到家中,一進門就反手關門,把正無聊剔牙的大兒子瑞起來。
“爹,幹嘛?”老大十六歲,正是叛逆的時候。
“我的崽,大事兒。”村正壓低嗓門,“晚些天黑了,你便悄然出村。孩他娘。”
妻子出來,“啥事?”
“給老大準備幾張餅子和水。”
“這是要作甚?”
“婦道人家,少問。”
等妻子去準備幹糧,村正附耳對老大說:“你去華亭,去長威伯駐地那請見。記住,門外的人不可信,須得是長威伯駐地中出來的人才能說……”
“說什?他們會不會趕我出來?”
“你告知他們,這事兒唯有見到長威伯才能說。記住,一定要見到長威伯。方才為父看到商隊有人弄了飯團。”
“飯團……飯團怎了?好吃。”老大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村正家也沒餘糧啊!家中的米飯都摻了不少野菜。
“當年你老子曾是民壯,去和倭寇廝殺過。曾在死的倭寇身上搜出了飯團,吃著頗為美味。那飯團咱們南方,不,是咱們大明壓根就沒有。”
“那是……倭寇?”
“閉嘴!”村正捂住老大的嘴,“那些人進了村就少言寡語,這經商靠的是什?靠的是活絡!特娘的,悶嘴葫蘆似的。老子還嗅到了海腥味兒。那味兒啊!當初老子在海邊,在那些倭寇身上嗅到過。那些人的眼神……看著冷冰冰的,不對勁。”
“花魁大賽開始了,據聞周邊來了數千人,華亭城中很是熱鬧。”
商隊被安置在村的幾戶人家中,廚房做飯,廚房外,朱藝蹲在牆角,邊上是站著的鬆木良子。“數千人一旦混亂起來……會很是熱鬧。”鬆木良子眼中有狠意。
“不過這數百人要想混進城中卻不易。”
商隊就像是個探路的,主力兩百餘人跟在後麵。
朱藝這位三頭領擔心無法進城。
鬆木良子冷冷的道:“我自有法子!”
朱藝笑了笑,“連我都信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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