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恩和特蕾莎沿著街道步行，萊恩的臉色非常地難看，好似蒙著一層灰，他隨手抽出在碼頭上撿來的長劍扔在一邊，這種行為引起了當地居民的哄搶，萊恩也不聞不問，他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當著特蕾莎的麵重新取出自己的單手劍背在背後：“真是愚蠢，我居然認為在城鎮不會遇到戰鬥。”

    特蕾莎特地注意了一下萊恩的這把單手劍，因為在她的記憶中，從她第一次見到萊恩開始，這把劍就相伴於他的身邊，隻是從來沒有見他拔劍，比起武器來說，更像裝飾品。

    這把劍的劍鞘帶有金色和銀色的花紋，上麵使用蠟封沾著一段經文，特蕾莎看不懂上麵寫著什，可是她知道這是什文字。

    這種複雜至極的文字是高哥特語，是帝國建國時期由查理曼領導的加洛林騎士們使用的神聖語言，不同於大陸通用語低哥特語，這種高哥特語非常複雜，想要精通必須花費數年的苦功，隻有帝國的大貴族們懂得如何使用這種語言並嚴禁外傳，能說高哥特語是地位和榮耀的象征，特蕾莎記得萊恩的教父確實是帝國的那位……她強迫自己將注意力轉回劍上。

    這把劍相較於正常的製式長劍要更長更大，大約一米三，規格上來應該是雙手巨劍才對，樣式上卻是單手劍的造型。

    劍身隱藏於劍鞘之中不可見，隻能見到劍柄和劍身的鏈接處是一個奇怪的金色方盒子，刻著各種符文，不知是做什用的，黑色的劍柄深沉嚴肅，劍首是做成銀色骷髏狀的配重球。

    “你的這把劍是專門找工匠為你量身定製的儀式劍是？我看你從來沒有使用過它。”女術士隨口問道，她其實有些感興趣。

    “或許是，或許不是，誰知道呢？我還在思考那個該死的傭兵和諾德這該死的習俗。”

    見到男人不想說這個，女術士知道現在不是挑起矛盾的時候，於是溫聲說道：“怎在乎起一個小傭兵的事了？實在不喜歡，你把他殺了就是了，有什好為難的？”

    “在第二次混沌戰爭結束之後，最早跟隨著路德維希陛下起兵的一群老兵約定，每十年時間，大家就會來到布倫瑞克的獅鷲廣場相聚，一起聊一聊過去的故事。”萊恩沒有回答特蕾莎的問題，而是講起了一個故事：“第一個十年，第二個十年，第三個十年，大家雖然都蒼老了一些，不過大部分的人總是能夠回到獅鷲廣場，眾人一起在廣場上談天說地，晚上一醉方休，好不快活。”

    “就這樣，第四個十年，第五個十年，第六個十年，人開始逐漸變少，有些人漸漸地離開了他們。”

    “到第九個十年之後，能來到廣場上的老人們隻剩下當時的少數幾人，他們都是突破了傳奇門檻的強者，可在九十年過去之後，他們也開始衰老了，而更多的老兵，已經化為了曆史的塵埃。”

    “然後是第十個十年，第十一個十年，第十二個十年……”

    特蕾莎沉默不語，如果無法突破聖域階，人的壽命總是會走到盡頭的，這是永不變的真理。

    “在第十四個十年，又是一個約定之日的清晨，當曼努埃爾-魯迪男爵被自己的傭人用輪椅推著來到獅鷲廣場的時候，他沒有見到一個戰友。”

    “起初他以為是自己早到了，於是示意傭人不用離開，耐心地等待。”

    “就這樣，朝陽升起了，太陽漸漸升上天空，一直到日上三竿，再到豔陽高照。”

    “始終沒有任何人來。”

    “淚水浸濕了曼努埃爾男爵的軍裝，沾滿了他胸前的勳章，他知道，自己就是當年那些弟兄之中最後活著的那一個人了。”

    “不會再有人來了。”

    “就這樣，曼努埃爾男爵在廣場上坐了半天，等到午後的陽光照在他身上的時候，他似乎已經放棄了。”

    “可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無數的帝國軍隊傾巢而出，從四麵八方湧入了獅鷲廣場，長槍如林，刀劍如雨，帝國的長戟兵團，帝國的精銳大劍軍團，帝國的火器部隊，帝國的騎士團們紛紛從四麵八方湧入廣場。”

    “接著是最強大的布倫瑞克雷鑄內環禁衛和皇家巫師團，然後是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專門負責保護皇帝和選帝候們的戰庭衛隊，皇帝來了，選帝候們來了，帝國的大貴族們都來了。”

    “帝國皇帝，當時剛剛即位不久的弗朗茨-弗雷德希陛下走到了曼努埃爾男爵的身前，立正，朝著他敬軍禮，然後是所有的選帝候，到公爵，再到那些帝國將軍們和大臣們，所有的帝國大貴族們和軍人們都對曼努埃爾男爵敬上了軍禮，皇帝陛下親口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帝國永遠不會忘記你們的貢獻，我們將永遠銘記你們為帝國的付出，是你們的犧牲鑄就了帝國今日的輝煌，在此，我代表所有帝國人，向你和那些帝國老兵們致以崇高的敬意和由衷的感謝。”

    說完這些，萊恩的眼眶有些發紅，他頓了一下，然後說道：“再看看諾德這？他們將羞辱老兵作為快樂的源泉，將同情老兵作為自己善良的標誌。”

    “嗯，確實，諾德這個地方講究弱肉強食，這些退役軍人的地位很低，最多隻能得到一筆撫恤金之後回家養老，不似帝國，退役軍人會進入軍隊當教官，也會成為負責治安的軍警。”特蕾莎隨口說了一句，看得出來，女術士對於這個話題不是很上心，盡管之前的那個故事讓她也有所觸動，不過她的路終究是追尋奧法之道，而不是關心這些平民的死活。

    “唉，算了，不說這個了，過一會兒就是維拉爾德領主要開宴會，你要一起來？”萊恩強迫著那個叫做西蒙的傭兵道歉了之後，理所當然地讓血斧傭兵團對他的好感度下降了不少，於是他也不打算在碼頭多待了，打算回旅館去休息一會兒。

    “在是否去參加宴會之前，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種鄉下貴族的宴會都是怎樣的？”女術士細長的丹鳳眼盯著萊恩，嘴角輕輕翹起：“萬事通，萊恩先生？”

    “萬事通個鬼啊~”萊恩翻了一個白眼。

    “那~大錘先生？”

    “……”萊恩的臉上肌肉抽搐不斷，他真的是很煩“大錘”這個外號。

    這讓他總是聯想起天朝的某個小品：“大錘八十，小錘四十。”

    可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在這個世界，外號是別人取的，不是自己取的，一般來說，對於他這樣的低級貴族，外號往往是貶義和難聽的，這倒不是說“大錘”這個外號是貶義的，而是說外號往往都是這樣取，因為要向神祇和世人表現自己的卑微。

    騎士八美德之中，謙卑也是一條重要的美德不是？

    想要好聽的外號，萊恩現在的水平還遠遠不夠，他要變得更強，有更高的知名度才行。

    “鄉下領主的宴會，一般就是一群人在屋子麵享受燒烤、燉菜和美酒，眾人或者站著，或者坐著，邊吃邊談，大家會共同商討一下最近的局勢，還有一些買賣。”萊恩先是點頭，然後又自嘲般地搖了搖頭：“不過有些領主的宴會也會有所不同，他們會……放得更開一些~比如說~嗯，就是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女術士顯然沒有聽明白。

    萊恩偷笑了一下，他做了一個手勢，男人的右手拇指和食指在隆冬的空氣中捏在一起，形成圓圈，然後他的左手食指穿過了這個圓圈，做出快速打樁的動作，眨眨眼。

    “……我真想一個寒冰箭直接把你的腦袋從你的脖子上削掉。”女術士馬上就理解了男人的意思，冷豔的俏臉頓時變得通紅，隨後又立即變黑，那些身上臭烘烘的男人還是有多遠死多遠好了。

    她突然不想參加這場宴會了：“那晚上你去好了，我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