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命運(六)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九魚 本章:第一百零五章 命運(六)

    一聲淒厲的叫喊,然後是更多。

    黑發的施法者輕微地嘖了一聲,轉身迅速離開,他沒有施放法術,但在黑暗的洞穴中前行時不比一隻稍大一點兒的飛蛾更能引起其他生物的注意——盜賊站在原地,側耳傾聽,除了那些驚慌的喊叫聲,現在又多了金屬相互碰撞的聲音與牲畜的嘶鳴聲。他麵色僵硬地站在原地,猶豫著,一時間無法決定該怎做。如果是在尖顎港,或是別的任何一個城市,他都會借著這個大好機會毫不遲疑地逃跑,但這是雷霆堡——他窺視過那座單城牆,雖然雷霆堡的人類建造它隻是為了抵禦人類的盜賊與軍隊,但它的寬度與高度並不遜色於雷霆堡的另兩道城牆,而且它的閘門已然落下,而鐵門每一條都澆上了融化的鉛水,城牆與箭塔上都有士兵,他們的手拿著弩弓,葛蘭一點也不想去試試他們的眼睛是不是有人們傳說的如同鷹隼那樣的銳利無匹。

    至於雷霆堡兩側的巉崖,那種堪堪與豎直的鏡麵相比的山壁大概隻有精靈、施法者與盤羊才有可能在上麵攀爬行走,葛蘭連嚐試的欲望都沒有。

    還有,他不覺得克瑞瑪爾,也就是那個有著一個艱澀得就像是有意編造出來的名字的黑發施法者與他之間的交談就這結束了。

    盜賊轉動腳尖,靴子陷入了厚厚的蝙蝠糞便,無聲地譏笑,當然不會,他可不是那種會被白袍的虛言妄語所欺瞞玩弄的愚昧無知之人。無論那個黑發的施法者是個半精靈、半龍又或是半獸人,半食人魔,他的底子和葛蘭並沒有什不同,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盜賊就深知這一點——纏繞在他脖子上的可不僅僅隻是一根繩子。

    盜賊葛蘭並不是一個含著大拇指的乖寶寶,但有時候他必須表現出令人滿意的溫順與蠢笨——他這做已有二十年,或許更久,所以他才能一直活到現在。

    一隻甲蟲鑽進了他的靴筒,從別人那兒偷來的靴子略微有點兒大,葛蘭提起腳趾,用他的腳後跟壓死了那隻甲蟲——那些聲音就在洞穴中回蕩,受驚嚇的蝙蝠再一次地騰空而起,它們拍打翅膀的聲音一如狂風穿過洞穴,即便如此,葛蘭覺得自己還是能夠聽見那隻甲蟲支離破碎的聲音,它的汁液滲透了盜賊用來取代襪子的裹腳布。

    法師有沒有在黑暗中向他投擲了某個法術?

    葛蘭不知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肮髒寒冷的空氣,向光與聲音的源頭走去。

    ***

    精靈法師的暗金色長發在火焰帶來的灼熱氣浪中翻滾,她的敵人是一個紅袍,他或許並不那強大,但勝在卑鄙狡猾以及無所顧忌——他投擲法術的時候完全不用去考慮是否會殃及周邊的人類,而瑞雯卻不能,她不能對著孱弱的老人與孩子施放大範圍的致命或是致傷性法術,施法者與強壯的戰士或許能夠忍受與躲避過去的火焰與利刃會毫不留情地奪去它們的性命。

    凱瑞本站立在馬車頂上,射出利箭以打斷法師的施法——他們麵對著三個紅袍與一個灰袍。

    在他身邊是一個精靈法師,他因為折斷了腿骨而不得不提前離開戰場,但他仍然在晨曦拂過雷霆堡時記憶了他的法術,一貫的謹慎幫助了他和他的同伴,沒有他施法協助,凱瑞本可能早就被紅袍的法術吞沒了;另外兩個是戰士,他們一個被獸人的斧子斬斷了鎖骨,一直斬到肋骨;另一個則被小投擲器投出的梭鏢貫穿了胸膛,雖然牧師及時地施加了治療術,但新生的骨骼與內髒依然十分脆弱,每一次跳躍和揮擊都會令他們的身體猶如撕裂般地疼痛。

    牧師與法師們從不讚成傷者在治療術生效後立即投入新的戰鬥,因為柔嫩脆弱的新生肌肉、骨骼與內髒經不起過大與過多的震動與打擊,它們會碎裂甚至融化,並且這種傷害需要更強的治療法術,更長時間的靜養方能痊愈,又或者說,受傷的人再一次遭到重創後就再也不需要治療了,因為他已經死了。

    但精靈們不得不投入戰鬥,突如其來的敵人很顯然地不需要俘虜,也不需要奴隸,他們首先遭遇的攻擊就是兩枚如同旭日般璀璨刺眼的火球,它們被投擲到人群當中,瞬間爆裂,細小的火焰與巨大的火星就如同豪豬身上銳利的刺針那樣飛跳向四麵八方,人們身上著了火,丟棄了草繩,瞪大了眼睛哭喊著倉皇奔逃。火焰落進蝙蝠糞便,從糞便中升騰而起的煙霧與蒸汽臭不可聞,火光照亮了洞穴,而腥臭刺激的煙霧和蒸汽又阻擋了人們的視線。

    他們驚慌失措,漫無目的地奔逃,對高聲喝斥的士兵與哭叫的孩童聽而不聞,視而不見,他們推開所有阻礙著的東西並踐踏它們,包括那些保護著他們的人和應該被他們保護的人。

    而借助繩索與法術攀附在洞穴牆壁與頂上的敵人們舉起弩弓,他們暫時不會去對付那些普通人——伯德溫爵爺從已經十分緊張的兵力中抽調了三百名士兵與五十名騎士,而他們隻有一百人,但他們很聰明並且有施法者,單靠著後者的法術他們就能令整個局麵往他們想要的方向發展——一個半獸人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就在他前方十尺不到的灰袍,他帶著兜帽,披著鬥篷,伸出的手指和骨頭上包了一層紙張般的皮膚毫無區別,他指向一個地方,念誦咒語,然後盜賊看到那個方向的人類突然陷入到了無法控製的混亂與驚恐中,雖然他們沒有著火也沒有被刀劍刺傷,但他們仍然瘋狂地跑了起來,一個士兵在試著拉起一個小女孩時被推倒,然後許多雙腳從他的脊背上踩了過去。

    一個趁亂混入人群的盜賊想要乘機刺穿他的脖子,但一小股雷電準確地穿過人群的縫隙擊中了他的匕首,電流在他身上小蛇般地四處攢動,他大叫一聲摔進了厚厚的蝙蝠糞便。

    灰袍立即向法術投擲而來的方向看過去,一個白袍?不,一個法師,或說,一個拙劣地偽裝成牧師或是聖騎士的法師,可真是讓人厭惡:“你至少應該穿件黑袍!”灰袍低聲責備道,再次伸出他的手指。

    但讓他吃驚的是,他投擲出的法術就如同漣漪一般在那個白袍法師的身上輕微地顫動一陣後便消失了,它並未給目標帶來痛苦和傷害,那個黑發的年輕施法者還在繼續向前,他甚至還有餘力做出手勢,投擲法術——突如其來的風穿過洞穴,帶走了一部分煙霧、蒸汽、火焰與恐懼。

    負責統率與指揮這些士兵的騎士首領在第一個火球在人群中炸開後就很不幸地死於一柄自黑暗中刺出的匕首,奇妙的是,率先代替他履行職責的人並不屬於雷霆堡,他來自王都,他迅速地在扈從的幫助下穿上了盔甲,帶上麵罩,騎在他的馬上來回奔馳(他的扈從舉著他的旗幟緊隨其後),一邊大聲而連續地報出自己的名字與發出命令,他的爵位與昂貴的裝備起到了懾服人心的作用,還能行動的士兵舉著梭鏢與長矛集結到他身邊,在片刻猶豫後,他們遵照那位爵士的命令,開始“梳理”那些被恐懼掌控了頭腦的蠢貨們,用厲聲恫嚇、閃光的刀劍與切實的傷害——還在大叫大嚷或是想要亂跑的人會被刺傷耳朵,手臂和其他一些不緊要的地方,疼痛讓他們變得清醒,少數仍在灰袍的法術中戰栗的人被打暈,失去控製的牲畜一律殺死。

    精靈法師將隨身攜帶的種子丟入泥沼般的糞便,而後滴入自己的鮮血,藤蔓們飛一般地生長,糾纏成屏障與陷阱,紅袍的火焰轟鳴著打在上麵,翠綠色變成黑色,而黑色又變成了翠綠色,它們並不能堅持的太久,但躲藏在麵的人們得到了一個喘息的機會。

    一些士兵將隨身攜帶的多餘武器交給他們的親眷與朋友,或是認得的人也行,以增加他們在戰鬥中存活的機會。

    “你會用刀嗎?”一個士兵問,他詢問的對象是個吟遊詩人,就是伯德溫從白塔帶到雷霆堡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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