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憩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九魚 本章: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憩

    葛蘭坐在火堆邊,不像其他人,在火堆邊守夜時經常會凝視著火焰發呆,作為一個盜賊,沒誰能比他更懂得如何保護自己的眼睛,雖然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受到損傷後是否會隨著又一次死亡而新生——他在炭火上壓了兩根新斬下來的粗壯樹枝,將火焰壓製到奄奄一息的狀態,刺激著那雙更適合在黑暗中生存的眼睛的亮光也隨之消失,原本圍繞著火焰打轉兒的蛾子與其他蟲子在失去追逐的目標後慌亂無措地翻飛,有幾隻差點撞到了盜賊的臉上,盜賊的指尖輕而易舉地捉住了它們——這些小蟲給他百無聊賴的守夜時間帶來了一點趣味,盜賊就像那些品性惡劣的孩子那樣一隻隻地撕掉了它們的翅膀,然後用腳尖把它們推到黑乎乎但仍然十分燙熱的炭灰堆,蛾子發出人類無法聽見的尖叫,炭火殘留的溫度將它們活生生地灼熟,散發出比魚和蘑菇更誘人的香氣。

    葛蘭在燒完所有的蛾子後又將視線投向那座村莊,小溪在低凹的窪地聚成了一個小湖,然後又從湖延伸出去,繼續向前,村莊就在距離小湖大約三不到的地方——盜賊估測著他們為什不將村莊與小湖靠的更近一些,不單單是為了取水方便。湖的魚是該地領主的財產,但僅限於一些如同鰻魚這樣的珍貴魚類,如果隻是乘著黑夜降臨,悄悄地潛入湖撈走一兩條小魚的話,性情較為寬宏的領主是不會和一個平民斤斤計較的——或許是因為這個小湖同樣毗鄰樹林,樹林中生活著一頭帶著小熊的棕熊,還有別的他們未曾見到的野獸,它們很有可能走到湖邊喝水,為了不至於讓就算不那饑腸轆轆的走獸們在喝完水後興起加頓夜宵的念頭,距離遠點應該是個較為明智的念頭。

    村莊的人們是不會在黑夜中繼續勞作的,即便是低劣的黑油對這種地方的平民們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遑論蠟燭;而且村莊的周邊沒有修整過的道路,也就是說商人很少會到這兒來,當然沒人會賣給他們那些東西,也不會收買他們的女人紡的線與做的刺繡活兒——這些活計在超過兩百人的村莊與城市是很常見的,所以那些地方的黑夜也往往有那一兩棟房屋亮著燈,女人們在那通宵幹活,而年輕的男人會帶著食物和酒加入她們,半真半假的打情罵俏,嬉鬧玩耍……那時候葛蘭還不到門把那高,他的手指也握不住開門的用具,就連個學徒都稱不上,公會要他做的事情倒也簡單——就是混雜在孩子群,低著頭鑽到女人的裙子下麵——那兒非常暖和——偷聽他們的談話,點數人數。

    有時候公會是要查驗這個村莊是否有故意謊報他們的收入,以期能夠降低他們必須交給公會的“稅金”;有時候是因為公會的首領已經不耐煩他們的欺騙,所以想要豎立起一個血淋淋的象征免得有其他人心懷僥幸;不過更多的是為了劫掠,在像葛蘭這樣的幼崽給他們弄來足夠的情報後,盜賊們會在一個夜晚潛入村莊,殺死男性,搶走他們的錢財與女人,有時孩子也要,紅袍對孩子的需求從來就是很大的——和葛蘭挨挨擠擠在一個房間的孩子,如果沒有被抓住,沒有被毆打致死或是被送上絞刑台,卻因為太笨或是太聰明——他們不是完不成任務就是想要求救或是逃跑,就會被送給紅袍。

    曾有個小男孩和葛蘭共用一塊隻有手肘那寬的毯子,盜賊至今還記得他有著如同黃金般的頭發,雖然因為肮髒而變得糾結灰暗,生滿虱子和跳蚤,但在他用積雪擦洗過後還是很漂亮的——葛蘭猜測他可能是被拐騙,或是作為一種警告被擄掠而來的,盜賊公會常會以此來懲罰那些敢於與其對抗的人,因為他還會讀寫。

    問題就出在讀寫上麵,他用尖銳的石頭在從窗戶的鐵條間飄落進來的葉子上寫字,又將那些葉子塞出去希望能被人看到,一開始孩子們不懂他在做些什,隻知道做完了這些事情後他會變得很快樂,充滿希望——一個大孩子在葛蘭做出決定前密告了此事,盜賊帶走了那個男孩,幾天後他們被帶領到一個裝潢精美的房間,一個桌子上擺著那男孩的腦袋,隻有腦袋,他的頭發被剃光,麵被掏空,但在他們的首領往麵灌入鯨魚油,撚入一根燈芯並點燃它後,那張被擦洗幹淨因而顯得格外秀美的臉還會痛苦地尖叫和哭泣——眼睛流下的不是眼淚而是鯨魚油。

    自此再也沒有那個孩子敢於嚐試逃走和求救,那個大孩子愚蠢地當眾宣稱自己將會被一個盜賊帶走,他會成為一個學徒,並在不久的以後成為公會的正式成員。

    葛蘭等他睡著了,用那個男孩撿來寫字的尖石頭砸破了他的頭——位於眼尾與頭發之前的部分,他不知道哪兒是什,但他曾經看到一個盜賊炫耀般地將自己的匕首刺入某個強壯男人的這個位置,那人當即倒下去死了,殺死他的人說過這是整個頭骨最為薄弱的部分。

    第二天被帶走的不是那個大孩子,他沒死,卻失去了說話和行動的能力,盜賊帶走了葛蘭。

    葛蘭在成為正式成員後還去特意看過那個男孩,那個頭顱還“活著”,隻要點上燈芯它就會瘋狂地哭叫,在看到葛蘭時還會有所波動——它能夠認出葛蘭,他的靈魂被禁錮在了這座奇特的燈台——它嘴唇蠕動,像是要懇求曾經的同伴結束他的痛苦,但葛蘭隻是後退,然後關上門,紅袍的法術不會被一柄匕首輕易終結,而且他又何必這做呢,能給他帶來哪怕一滴好處嗎?

    盜賊伸出舌頭,靈活地在空中轉了一個彎兒,香豌豆花已經開了,但夜晚的空氣還是很涼。

    他還嗅到了丁香的味兒,據說在伯德溫爵爺進入王城的時候,空中飄落的就是紫色、紫紅色與白色的丁香——他又很自然地想起他聽到的一些小道消息——監牢的守衛在他麵前幾乎絲毫不加遮掩,或許他們認為在鐵箱中苟延殘喘的他是無法聽見他們說話的,但盜賊確實能夠聽見,而且他隨時隨地都在聽。

    丁香是諾曼老王唯一的女兒,差點成為諾曼的新統治者的李奧娜公主最喜歡的花,做出這個決定也正是她,守衛們談論起李奧娜公主對伯德溫的關切,不是認為作為繼承人的她正在攫取可供支配的力量就是盲目地崇拜,伯德溫是雷霆堡的主人,代整個北方大陸對抗獸人的勇者並且深受泰爾眷顧——很多女孩都願意為他高聲歡呼——他們語焉不詳,能夠反複咀嚼的東西也就那一點,畢竟伯德溫一年才會返回王都一次述職以及與家人團聚,但盜賊還是認為他從中窺伺到了一絲令人興奮的東西。

    凱瑞本與施法者的援救非常及時,及時就像是一場預演過的喜劇,是什人去告知了他們?盜賊不覺得有人會為了一個最底層的平民出身,卻一路攀爬至國王長桌上的卑賤之人而去觸怒新王——而且他在所有人都在沉睡時掌握住了這個致命的消息——無論伯德溫是不是真的殺了老王,新王都不會願意在他完全掌控住大局之前將它廣而告之的。

    盜賊想到這個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微笑了一下,比之前的笑容更真實,也更陰沉可怖。隻靠呼吸他也能聽得出來,隻有伯德溫和躲在他身後的梅蜜是真正地陷入了沉睡,施法者在冥想,而精靈也隻是在閉目養神——女性的呼吸又輕又淺,夾雜著含混的低吟,她的肉已經長好,但這不是說她已經不痛了,伯德溫也會不時地咬牙齒,就像碎裂的山石那樣發出清脆的聲音,盜賊想起他在白天的時候是怎靠著牙齒拉開那隻大約一百磅重的三角複合弓的,那簡直就是一口鱷魚般的牙齒,同樣的雪白有力——他輕微的咋舌,如果真要和伯德溫為敵,他可得當心被他咬上一口,這隻巨大的灰狗可是隻敢於對一個全副武裝的騎士齜牙的畜生。

    伯德溫單手上箭的速度也很快,不似想象中的笨拙生澀,可能他就此練習過,但什人會練習單手上箭呢?就盜賊所知,聖騎士使用的武器中固然包括弓箭,但通常他們專精的還是錘子和寬劍,這可能是和他成為騎士之前的經曆有關,一個獵人?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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