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死靈(1)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九魚 本章:第三百二十九章 死靈(1)

    葛蘭狼狽不堪地一個翻滾躲過了堪稱致命的一擊,甬道的碎骨和泥灰讓他的臉部一陣撕裂般地疼痛,在之前的戰鬥中,他受了一點傷,雖然已經被緊急治療過了,但新生的皮膚總是十分地脆弱,他不用去碰觸都能知道從麵頰與脖頸上蜿蜒留下的溫熱液體是什——他看到那個幾乎占據了一半甬道的黑影向前走了一步,那隻秘銀的手臂向前伸出,末端既不是寬劍也不是錘子,而是一把短鐮。

    “求你了,伯德溫!”葛蘭大喊道:“伯德溫,睜開眼睛看看,我是葛蘭!葛蘭!你的同伴,我不是敵人!”

    伯德溫微笑了一下,別問葛蘭是怎在這種光線幾近於無的黑暗中看到這一切的,這是一種直覺,直覺告訴他伯德溫在微笑,而雷霆堡曾經的主人似乎已經徹底地失去了控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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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入這種尷尬境地並非是葛蘭的第一選擇。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一千多年前整個主物質位麵都陷入了極度的混亂之中,神祗失蹤,星辰墜落,牧師失去神力,而施法者們不是施法失敗就是施法扭曲或是變異,那些曾經如此傲慢與強大的存在一瞬間就變成了災禍的源頭或是無用的蠢貨,眾多國家的權力結構甚至因此產生了劇烈的傾斜,在一些人尚未弄明白發生些什之前,另一些人,或許他們也不明白發生了些什,但這一旦也不妨礙他們掀起叛亂與戰爭。

    甬道城就是那時的產物,在這片狹長土地上生活著的人類原本就有挖掘洞窟以保存食物與求生的習慣,在****波及到這時,大大小小的地下城市應運而生——除了神殿與聖所,地上城市所有的建築你都能夠在黑暗的地下看到,隻不過都建造在甬道——住宅、商鋪、圖書館、馬廄、磨坊、作坊,以及一些必須的公用設施,還有的就是單純地用來通風,與連接著地下水脈的甬道,嗯,當然,必不可缺少的,投擲汙物的垂直深井,為了避免將汙物排在城外引起敵人的注意,他們將所有的汙穢全都排放在一個豎直的甬道……食物的殘渣,腐朽的木頭、糞便、屍體……其中有因為年老疾病而死的人,也有被謀殺的冤屈者,還有被判定處死的罪人。

    這條不同於其他甬道的深井久而久之繁生出了無數有毒的蟲蟻與泥型怪物,當時的人們用一塊鑲嵌著鐵環的沉重石板蓋住它,以為這樣就能解決一切,他們或許成功了,或許不,不管怎說,當一個死靈法師決定將這當做他的居所與實驗室的時候,至少那隻噴吐著毒液與臭氣的泥型怪物還存活著,並且饑餓到快要發瘋了——葛蘭記得,黑發的施法者先是用一個法術將那種讓人暈眩的惡臭驅散,而後向那隻差不多充填了整條甬道的泥型怪物投擲了一個火球,也許不是火球,因為它還未碰觸到怪物就爆炸了,劇烈的爆炸不但讓那隻怪物嚶嚶嚶地逃走了,還導致了他們所在的甬道整個兒地塌陷——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掉到了哪兒。

    佩蘭特曾說過,像是這種甬道城,據他所知的最大的一座曾經容納了一萬人,有近一萬五千條小型地道,相互連通,他真心希望他們走進的地下城市並非如此,雖然他相信自己最終還是能夠找到克瑞瑪爾以及其他人的,但他總覺得自己可能會先遇到他們的敵人。

    伯德溫出現的時候,葛蘭並不怎高興,這個粗魯的前聖騎士絕對不是盜賊所期望看到的,但他隨即發現事情還能變得更糟,若是第一個出現在伯德溫眼前的不是葛蘭,而是李奧娜,或是麥基,可能就已經被瘋狂的男人一劍斬殺了,而盜賊,總是對這一位敬而遠之並始終保持著警惕的。問題是他看上去像是無路可走,他站在一條狹窄的甬道,背脊貼著甬道盡頭的牆壁,四周一片黑暗,而伯德溫站在甬道的入口,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到三十尺。

    一點微小的光芒從兩人之間掠過,隻有一霎那而已,但葛蘭的本能已經在催促著他高高躍起,他躍起的同時就能夠感覺到堅硬的利刃正從自己的足底掠過,可能擦去了一層泥土——他頓時明白了那是什,伯德溫的新手臂盜賊不以令人察覺地觀察過了很多次,還設法從侏儒嘴得到了一些關鍵的訊息,其中最重要的一點莫過於它能隨意變形,伯德溫看似還站在原來的地方,但已經讓他的秘銀假肢延伸到了盜賊的身前,隻差一點,盜賊就要與地麵上的碎骨相伴了。

    如果站在盜賊身前的不過是另外一個人類,甚至是死靈法師的玩具,葛蘭或許還能借助著他的特殊之處逃過一劫,但他麵對的是伯德溫,而這個該詛咒的戰士恰好對這一個小秘密了如指掌,而葛蘭一點也不覺得這還是原來的那個伯德溫,那個伯德溫可不會讓自己的手臂,哪怕是假肢變成一條在章魚或是劣魔身上常見的觸須,要知道,原先他就算是驅使著秘銀假肢變成寬劍或是錘子,也會變化出一隻熟悉的手來握著他們。

    葛蘭的手指向下滑去,握住那柄精金匕首,從一開始,它在逐漸升溫,變得灼熱,就像一隻離開了主人卻依舊充滿了鮮血的心髒那樣有節奏的鼓動著,跳動著,盜賊的心髒呼應著它,撞擊著他的肋骨和肺部,葛蘭甚至能夠清楚地看見自己是如何投擲出匕首,那柄無形的匕首又如何深深地刺入伯德溫的喉嚨——後者用那隻有生命的手緊抓著脖子倒下,秘銀假肢就像一條垂死的蛇那樣在泥土中翻動,它是那的精致,又是那的強大,卻無從挽回主人的命運。

    隻要一擲而已,多的簡單。

    不,葛蘭對自己,也對那柄匕首說,他轉動手腕,將匕首刺入了牆壁,匕首發出一聲常人無法聽見的怒號,但它不能拒絕主人的命令,它破壞了牆壁,泥磚碎裂,盜賊跌入罅隙。

    他一碰到地麵就猛地跳了起來,但幸好他感覺到的那微微一頓——也就是一塊感壓板,並沒有連接著壓著弩箭的十字弩或是噴吐酸液的唧筒,它的作用隻不過是讓這條甬道得到些許光亮而已,一塊本白色的氟石——盜賊及時地閉上了眼睛,翻滾著躲藏到一根石柱之後,他能聽到伯德溫敲打牆壁的聲音,那道罅隙可以容許葛蘭側身穿過,但對一個有著葛蘭兩倍,或許還要多的寬度的男性可沒那寬容,就在那一丁點兒時間,葛蘭的眼睛掠過了新的甬道,這很有可能是個議事廳,他借以藏身的石柱也許曾經被當做座椅,證據就是有相同的石柱矗立在它的身旁與對麵。

    這條甬道並不理想,至少不符合盜賊的期望,但他的眼睛隨即落在了那塊氟石上。

    氟石是有使用期限的,雖然這個期限並不能說短,但至少沒長到可以延續一千年以上,那唯一的可能——盜賊看到了一個很大的箱子,它看上去幾乎是全新的,鬆木,四角包裹著青銅,有鎖具,但不是魔法鎖,盜賊將手放在上麵,猶豫了一個瞬間,就將它完整地打開了,但他沒有去掀開它,而是飛快地沿著甬道逃走——伯德溫的陰影已經籠罩在了石柱上,但他發現自己在追擊盜賊之前,先要對付一個新的敵人——一具他有意識以來見過的最愚蠢的魔像。

    魔像被存放在木箱,一旦有貪婪的小賊闖入這,或許會以為得到了一筆豐厚的財富而迫不及待地打開它,然後魔像的手會緊緊地扼住他的喉嚨,直到他的頸骨變得粉碎為止,但葛蘭沒有,他隻是觸動了機關,喚醒了魔像,然後逃走了——這座魔像能夠感覺到生者的氣息,比伯德溫更為高大,但覆蓋著它的不是鋼鐵,而是人類的皮肉——一尊棘手的血肉魔像,它不但就像金屬魔像那樣難以打倒,還攜帶著瘟疫與毒液,動作也要比金屬魔像敏捷,還擁有著更多的智慧。“伯德溫”的喉嚨翻滾著最為惡毒的詛咒,但這具身體既不是法師也不是術士,根本無從施放法術,而“他”作為一個戰士又不太合格,最後他隻得從伯德溫的次元袋抓出一枚符文印章,捏隨後印章短促的閃光,他最熟悉的閃光,魔法的光亮,占據了伯德溫軀體的幽魂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血肉魔像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它卷縮起來,就像是被一隻透明的巨手抓在手心,然後那隻手捏緊了,動彈不得的血肉魔像發出憤怒的咆哮,但幽魂知道這個法術並不能對它造成什致命的傷害,幸而它所需要的也不過是離開這的一點時間而已。

    它隻被耽誤了一點時間,但這些時間已經足夠盜賊逃得無影無蹤了,不過葛蘭不算是最重要的,雖然他身上的秘密也可以稱得上有趣。

    “伯德溫”最後看了被禁錮的金屬魔像一眼,他的眼睛閃動著白色的火焰,甚至比氟石還要明亮一些,但隨即它們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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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碧岬堤堡人難以忘懷的一夜。

    他們的執政官哈威在公民大會上悍然發動了軍變,他不但處死了將近三分之二的議員,還收沒了他們所有的財產,並將他們的子女親眷流放出碧岬堤堡,而剩下的三分之一議員則被他“挽留”在執政官的官邸,不,現在再將它稱為官邸似乎不太合適了,因為麵不再是一個被選舉出來的執政官而是一個大公。

    忠於哈威的士兵們在深夜中有條不紊地封堵了被判定叛國的罪人的住宅所在的街道,除了因為丈夫和父親始終未回而憂心忡忡無法入睡的那些人之外,其他人都是在床鋪上被冰冷的刀劍威逼著爬起來,茫然地穿上衣服,被押送到空曠而冰冷的街道上的——執政官所指定的一百個金幣,與一馬車的用品並不是從他們的宅邸中取出交給他們的,他們當然也沒有選擇的機會,金幣出自於內庫,而馬車與用品則來自於其他商人。

    “我要見見我的父親!”一個年輕人喊道,“讓我見見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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