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陰影(5)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九魚 本章:第六百章 陰影(5)

    在看到克瑞瑪爾的時候,阿芙拉笑了,不,不是人們通常以為的那種笑,她在很早之前就學會了如何將笑意隱藏在低垂的眼睛和麻木的嘴角,但即便被隱藏得很深,在如同異界的靈魂那樣敏銳而又對她充滿善意的人的眼睛,仍然可以看到猶如星辰般的細碎光亮。

    她不像梅蜜,除了那雙青綠與琥珀色交雜的寶石眼,她的深色頭發打著卷,披散在肩膀上,鼻子的輪廓簡直可以用鋒利來形容,鼻尖略微下彎,缺乏血色的嘴唇薄的就像是一條縫隙,還有尖銳的下巴,從耳根陡然峻峭起來的後腦,這些都是從葛蘭那繼承到的,如果她的母親還活著,異界的靈魂無法控製地想到,她會多地愛憐這個孩子啊。

    “殿下。”她說,她的聲音不像一個孩子應有的那樣清脆,反而有些嘶啞與幹澀。

    “你需要喝點藥水,”克瑞瑪爾說:“否則你可能無法堅持到今天的工作結束。”

    藥水是苦的,就像是大部分治療藥水那樣,但在最底層,沉澱著厚重的蜂蜜,如果有人隻是觀察或是搖晃,是無法察覺到這點小秘密的,但阿芙拉在被第一次囑咐要喝完藥水的時候就嗅到了蜂蜜的香味,即便它被掩藏在令人作嘔的藥水麵——蜂蜜的分量很小,小到可能隻有一個勺底,但這是阿芙拉在七年的生命中僅有的能夠嚐到的甜味。而且藥水可以讓她飽受摧殘的身體獲得一絲喘息的機會。

    阿芙拉將涓滴不剩的銀杯交還給隱形仆役,在接下來的準備時間,她在脫下身上的長袍時,看到她的殿下已經轉過身去,檢查卷軸和將要用到的器械——也許是因為他不願意看到她光///裸的身體的關係,阿芙拉想,她的身體並不好看,甚至可以說是醜陋,雖然她有著超乎其他學徒的自愈速度,但因為她卑下的地位,能夠在她身上試用鞭子和烙鐵的人有很多,所以她的傷痕永遠是層疊不斷的。因為得到的食物和水都很少,她的身體沒有孩子的圓潤,隻有幹癟和棱角,皮膚呈現出慘淡的青白色,薄的就像是一張紙,手腳更是細瘦的好比骷髏。反正她從不覺得自己是好看的,她很羨慕那些牧師們,不僅僅是因為她們擁有著的權利與榮譽,更是因為她們玫瑰色的雙唇與果實一般飽滿的胸膛。

    那些女性牧師們最近逐漸變得寬容起來了,阿芙拉知道這是因為她們可以借著她與克瑞瑪爾殿下有所交集,畢竟格瑞第的牧師並不是每個都能夠隨意進出宮室的——可惜的是,阿芙拉尖刻地想到,把她帶到這的權力,似乎也已經被幾個高階牧師壟斷了——她們會留在克瑞瑪爾殿下的房間,再看見她們的時候,她們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像是迸發著火一樣的熱量,而且阿芙拉也能得到一點好處,像是一份烤肉啦,一杯幹淨的水啦,又或是被免除某個必然會因此受到懲罰的工作啦。但阿芙拉一點也不會因此而感到高興,她在咬著烤肉的時候就像是咬著牧師們的肉,而飲水的時候就像是在盡情啜飲她們的血,至於鞭子,她已經習慣了,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關係呢。

    但她也知道,現在的她,就是一隻小老鼠,即便她在學徒中也能算得上是個佼佼者,但那也隻是一個學徒。

    異界的靈魂轉過身去的時候,阿芙拉已經不著絲縷地俯臥在堅硬的石台上,她閉著眼睛,但就算是閉著眼睛,她也能夠感覺到殿下走過來了,長袍帶起的微小的空氣流動讓她顫栗了片刻,然後柔軟的織物落在腰部以下的部分,隻留下頭頸,背部,還有膝蓋上方三寸之下的地方。阿芙拉屏住呼吸,安靜地等待著,她能夠感覺到殿下的手指輕輕地放在了她的脊背上,殿下的手指似乎總是帶著一點暖意,和阿芙拉見過和觸碰過的每一個格瑞納達人都不同。

    阿芙拉的脊背上,就像是在空白的卷軸上描繪與抄寫法術那樣,遍布著詭異莫測的符號、文字與線條,在線條與線條交界的地方,還鑲嵌著寶石——血肉的身體當然不是秘銀,或是黃金,寶石的基座如果落在皮肉,隨著時間的流逝,要是被新生的血肉逐漸地排斥出去,要就是被它們逐步地包裹起來,就像是貝殼的珍珠,所以唯一能夠固定基座的地方就隻有肩胛骨和脊骨,在寶石的基座上有著很長的腳釘,釘子上附著魔法,可以讓它如同活物那樣在骨頭中生根,並且驅逐新生的皮肉,所以那的皮肉隻有避讓開它們的位置,如果有人拔除了那些釘子,那這就會留下一個深可見骨的窟窿,奇異的是這些窟窿的邊緣甚至是光滑的,覆蓋著皮膚。

    所有的紋樣都圍繞著,或是從這些寶石釘的中心發散出去,從藝術的角度來看,它們有著規律性與密集性的美——就像是蝴蝶的鱗片,又或是植物的脈絡。當然,對於格瑞納達人與格瑞第的牧師來說,單純的美是無法打動他們的,讓他們妥協的是魔法刺青能夠帶來的強大的力量——阿芙拉隻是一個實驗品,但從她的身上,牧師們已經看到了一個無比美好的前景,她的生命因此有了最大的保障,她仍然會餓,會渴,會受傷,會遭到羞辱,但無論如何,不會再有人玩笑般地奪走她的性命了。

    她應該覺得很冷,克瑞瑪爾想,他們身邊的溫度略微高了一點,但它也很清楚,這點微薄的好意根本無法與阿芙拉將要受到的折磨相提並論,但從另一個方麵來說,它所要做的,除了能夠保證阿芙拉不會輕易淪為無謂的消耗品之外,同樣對她有著無法言喻的益處,在格瑞納達,沒有什能夠比自己的力量更值得信任,與更為重要的東西了。

    熟悉的劇痛傳來,阿芙拉張開了嘴,沉默地喘息著,她竭力放鬆身體,將自己的思想轉移到痛苦之外的地方——譬如說,從克瑞瑪爾殿下身上傳來的淺淡氣息——格瑞納達人身上經常出現的氣味第一是硫磺,因為紅龍們身上總是有著濃重的硫磺氣味,即便是他們化身為人類的時候也是如此,為了表示對紅龍們的憧憬或是尊敬,格瑞納達人們使用的外用香料永遠混合著硫磺;第二種占有主要地位的是甜腥的血味,格瑞納達的人們喜歡血酒,尤其是新鮮的血酒,當著所有人的麵,將一隻鴿子扭斷脖子,讓血從它的口中流到酒是酒館中最常見的景象之一;至於第三種,有時候會是沒藥,有時候會是麝香,有些時候也會是玫瑰。

    隻有克瑞瑪爾殿下身上幾乎沒有任何氣味,如果一定要說有,那隻能說是水,最潔淨的水和空氣的氣味,冰冷,但讓人感到舒適與暢快,阿芙拉深深地呼吸著,這是她接下來十幾天或是更久的時間能夠獲得的少許慰藉之一。

    異界的靈魂低著頭,空氣中緩慢地浮現出血腥的氣味,很多輔助器械可以被用在魔法刺青,從附魔的秘銀針到惡魔的牙齒和尖刺都可以,但異界的靈魂用的是僅屬於自己的那些,將力量凝聚成無形的刀刃或是刺針傾瀉在敵人的頭上並不困難,但要如同控製一根有形的,細如毛發的尖針那樣控製它們隻是“刺入”溫熱的血肉,而不是撕裂和翻滾,在沒有接受過埃戴爾那的教導之前,它是絕對不敢那做的——特別是他的力量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鋼鐵的甲胄扭曲折斷之後。

    今天需要刻印完畢的也隻有很小的一部分,異界的靈魂已經感覺到自己的頭顱就像是要爆裂那樣的疼痛,在這方麵,他倒可以與阿芙拉交換一下彼此的感受——但最後的一步還是要完成的,它將手指放在線條的末端,念誦咒語,魔法的力量從他的指尖傳達到線條之中,阿芙拉可以感覺到就像是一條活生生的毒蛇,並且鱗甲都是用燒紅的鐵刺做的,正在從她脊背上的一點竄到刺青覆蓋的其他部分,速度迅疾,或說緩慢,她已經沒有辦法分辨了,也許在沉入黑暗的一百年,又或是一霎那,她就又清醒了過來,她看到的是一雙黑色的眼睛,在白色氟石的照耀下,它們麵分別藏著一個袖珍的阿芙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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