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一整天空調，但仍舊出了一整天汗的老林，回到家就被江萍催去洗澡。

    一家四口輪流搞完個人衛生，等衛生間的動靜消停下來，時間已然過了九點半。

    陪江萍逛街一整天的曉曉進了房間倒頭就睡，讓精神亢奮得想玩一會兒《仙劍》再睡的林淼，隻能無奈作罷。但總歸閑著也是閑著，等老林和江萍鎖了他們臥室的門，林淼一個人在客廳坐了半小時，弄了個《真相當我們在談論別人的時候，我們到底在談論什》的大綱。

    嗯，對，老林的新書大綱。

    出了這大的事情，大作家不水他個十萬字，發表一下感言，分享一下心路曆程，怎對得起那多支持他，甚至為了他跟別人打架的廣大讀者？怎對得起授予他那多榮譽和尊重的行業和市場？怎對得起那多為他奔波忙碌的有關部門領導？

    所以雖然嘴上說要封筆了，可現在是封不封筆的事嗎？

    這是作為一個人的起碼的社會責任感，和身為一個全國知名作家的起碼的職業擔當！

    至封筆的事情……

    等先把這本新書賣出去再說吧，畢竟強烈感覺下個月稿費又要漲……

    “為了回饋社會，這本書就定價25元好了。25元你買不了吃虧，也買不了上當。知名作家林國榮用親身經曆告訴你社會永遠站在真相的一邊，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國家必將維護正義，壞人必將受到處罰！一次買三本，還將得到老林親筆簽名的精裝版非賣贈品一本，先到先得，贈品僅有一千本！你們還在猶豫什！？”林淼一邊寫大綱，一邊嘴不住地逼逼，越逼逼越興奮，越興奮越睡不著。想到自己家馬上就能年入好幾百萬，那種再過幾年就能給波音公司下訂單買飛機的激動之情，簡直讓他停不下來。

    直到半小時後，江萍從房間衝出來劈頭蓋臉罵了林淼一通，林淼才消停下來。

    “沒有理啊，我不是剛了一個國家特等獎和一個國際金獎，為什這樣都能被罵？”林淼站在衛生間的大鏡子前刷著牙，看著鏡子的自己，萬分感慨，“關鍵我還長得辣可愛……”

    刷完牙，關了客廳的燈。

    滿屋陷入漆黑和寂靜。

    林淼摸著黑回到自己的小儲藏間，爬小梯子上床，摸到放在床頭錢鍾書的《寫在人生邊上》，沒力氣再看，很幹脆地砰的一聲，準確把書投放到床下的桌子上，然後把江萍剛給換上，還透著被太陽暴曬過的溫暖氣息的被子往身上一卷，很快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什睡不著都是假的，就是折騰得不夠多而已……

    ……

    整個甌城區從萬家燈火，到萬籟俱靜。

    鬥轉星移，幾個小時後，清晨4點剛出頭，幾百萬人還在香甜的夢中酣睡時，一小撮為了生計奔波忙碌的人們，更早一些，打破了夜的寂靜。

    學院路三條巷小區，黝黑少年王斌，跟天生有保護色一樣，騎著三輪車從家出來，迎著日漸轉冷的晨風，在路燈和月光的照耀下，早早來到報紙的代銷點。

    代銷點更早之前就開了門，屋頭燈火通明，十幾個工人正在忙碌，把一車又一車的報紙，分門別類地搬下來放好。王斌走進去，代銷點經理對他點點頭，說了句自己搬，便沒多餘的話。王斌也不耽擱，走到貨架前，就開始挑貨。

    王斌是接的他爸的班，之前送報紙的活是他爸幹的，現在他爸媽租了個門麵，改賣早飯了，掙得比送報紙多得多。他爸不想見他初中畢業後整天閑在家，就給他安排了這一份差事。而王斌做人也實在，蚊子再小也是肉，有錢不掙白不掙，至於送報紙會被同齡人嘲笑的顧慮——他倒覺得笑他的人更好笑。老子好歹自食其力了，比起你們這群隻會整天在街麵上混，抽煙都隻能論“根”買的貨，到底誰更沒麵子？

    走到貨架前，王斌先快速尋找挑選著自己想要買的東西。

    這個代銷點有四十多種報紙。王斌每天隻進二十種，一共兩千份，然後以每百份報紙一元錢利潤的價格，賣給學院路周邊的報刊亭和書報店。每天能靠這個活兒，他能掙二十元左右。

    不過二十種報紙，並不是每種平均進購一百份，有些賣得好的，市場需求大的，他會多買一些，甚至兩百份、三百份；需求少的，可能就隻買二三十份。但總數是肯定不能變的，應該要和代銷點結賬。賬不能亂。至於在代銷點人手有限的情況下，根本沒人幫忙搭把手，隻能王斌自己數報紙的數量，再自己搬到三輪車上，這個過程中他是否會黑掉代銷點一部分報紙，那隻能說——東甌市這個地方，做生意其實很簡單。

    出多少錢，拿多少貨，出貨的保質保量，付錢的童叟無欺。誰敢壞規矩，那抱歉，以後這行就沒你的事了。總結起來，一共就兩個字誠信。

    而王斌自然是講誠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