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靜宜齋，想通了這點的戴鐸一身輕鬆地往上房走去。

    他不是個不識好歹的人，能有鄔先生這樣替自個兒考慮周全的老師是他的福氣，他剛剛卻為了前程被阻，便對鄔先生惡語相向、怒目而視，他要是就這一身輕鬆地回到自個兒的房間休息，那他就太沒心肝了。

    上房，鄔先生正坐在窗邊兒等著他呢……

    他瞧見戴鐸走進來，笑著招招手，朗聲問道：“想通了？”

    “是學生一葉障目了，多虧老師及時棒喝，不然怕是學生就要一條道走到黑了。”戴鐸麵帶羞赧地點點頭，拱手作揖道。

    鄔先生無所謂地擺擺手，笑著招呼道：“想明白就坐吧，咱們師徒是有好些日子沒有好好坐在一塊喝茶談心了，今個兒正好閑來無事，一塊品茶論道，商量下以後該如何辦，豈不是痛快……”

    完，他就拍拍身邊空著的矮凳，示意戴鐸過來坐下詳談。

    這邊的靜宜齋，好些日子沒能如此融洽相處的師徒兩個人坐在了一塊。

    前院書房，四爺的臉色卻不是特別好看。

    雖然看似康熙帝不曾動怒，但是他到底覺得這臉上有些掛不住，悶在書房坐了有一個多時辰，這才在趙德柱和蘇培盛的三催四請之下，換上一身還算體麵的錦緞長袍，領著人來到了後院的花廳。

    不過此時此刻花廳這邊兒都已經快散席了。

    烏雅赫赫麵色不算太好地坐在爾芙的下首，這是對她的抬舉，畢竟今個兒是替她道喜的好日子，不然這位置哪輪得到她一個格格坐呢！

    隻是隨著四爺長時間沒露麵，她那點得意就變成了被奚落的羞惱。

    “喝口湯吧，我瞧著你這臉色不大好看，可是這些菜色不可口？”爾芙瞧瞧身側臉越拉越長的烏雅赫赫，將剛上桌的燉盅往她跟前兒挪了挪，含笑招呼道。

    “多謝姐姐關心，婢妾還好。”烏雅赫赫瞧瞧燉盅燉得泛白的鯽魚湯，搖頭道。

    正當她打算借口身體不適，提前離開花廳的時候，四爺過來了。

    四爺雖然不是陰沉著一張臉吧，但是臉上也不見個笑模樣，倒不是他存心要在今個兒這樣的一個場合落烏雅赫赫的臉麵，卻到底是有些心氣不順，進來花廳，瞧都沒瞧旁人一眼，直接就坐在了爾芙身側的空位上。

    “怎了？”夫妻相伴多年，爾芙哪看不出四爺心情不好，忙低聲問道。

    四爺敷衍地搖搖頭，接過宮婢送上的濕帕子擦擦手，也不用蘇培盛在旁伺候布菜，端著飯碗就悶頭開吃，瞧著他那吃飯的做派，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還以為是餓了三三夜的難民呢！

    “到底怎了？”爾芙壓著聲音，繼續問道。

    四爺三口兩口地將碗剩下的半碗飯吃幹淨了，又喝了半碗茶，這才抬起頭瞧瞧周圍麵麵相覷的眾女，同樣壓著嗓子聲地回答了爾芙一句：“還能怎著，皇上動怒，爺今個兒在養心殿被罵慘了……”

    “父親教子，理所當然，你又何必氣衝衝的！”爾芙聞言，笑著回答道。

    “主要是這頓罵挨得太憋屈了！”四爺也知道這不是個適合悄悄話的地方，簡單地應付一句，端起了手邊已經斟滿的酒盅，朗聲道，“今個兒是府的好日子，大家夥兒都盡情開懷，不必拘著那些虛禮了。”

    完，他就直接一仰脖將酒水倒進了嘴。

    上好的梨花白，酒香幽幽，卻是烈性十足的烈酒，爾芙見四爺酒喝得這般急，忙體貼地夾了兩筷子四爺愛吃的清炒時蔬放在四爺跟前兒的吃碟，低聲勸道：“借酒消愁愁更愁，再也傷身，快吃點菜壓壓！”

    “難得有機會這般名正言順地喝兩口，你就別管著我啦吧！”四爺見狀，笑著道，雖然心有火氣，雖然心不痛快，但是瞧見爾芙這張不算驚豔的臉，他就覺得所有的煩心事都不存在了，人也多了幾分隨性和孩子氣，嬉笑著道。

    完，他就又替自個兒斟了一杯酒。

    不過這次四爺沒有大口地一飲而盡了，而是口口地嘬著，愜意得連眼睛都眯起來了。

    旁邊烏雅赫赫瞧著，隻覺得一口口的狗糧塞來，心塞極了。

    本來她還想著尋個機會和四爺好好幾句話，但是瞧著四爺和爾芙那副伉儷情深的模樣，真是啥話都不出來了，聞著花廳的酒菜味道，更是覺得胃一陣翻騰，她左右瞧瞧就感覺這些女人都在看自個兒的笑話，本著自個兒委屈了，也不讓其他人痛快的原則，那她還有什好的呢……

    直接開吐唄……

    烏雅赫赫微微側身，擰著帕子嘟著嘴，一副忍不住惡心地招呼著宮婢上前攙扶，腳步蹣跚地就往外走，連和身側坐著的爾芙打個招呼的工夫都沒有了，顯然是急大發了，宮女也忙端著痰盂伺候著，隻不過她才走到側福晉和其他格格坐的大圓桌旁，便好像控製不住了似的，衝著烏拉那拉側福晉就吐了出去。

    “哇……”

    “啊……”

    “咦……”

    隨著烏雅赫赫這一瀉千地吐幹淨了肚子的吃食，桌上眾女都坐不住了，什樣的尖叫都有，仿佛躲避傳染源似的往牆角躲去，生怕沾到半點醃臢的樣子，滿臉厭棄地用帕子堵著口鼻，嘰嘰喳喳地就吵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