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複活被稱為奇跡，這經由帝國都城大主教鑒定，又得到教皇親自背書。背地教會沒冒任何風險，昂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泡了聖水澡，身邊從沒斷過神職人員，是全帝國最不應該跟惡魔扯到一起的男人。

    可他就是不清白，至少在那個稀奇古怪的惡魔被艾琳逼退前，它喊出了昂的名字，好像跟他很熟絡。泰西人管這種事叫做附身，在艾琳的家鄉有個專有名詞，“中邪”。

    不管是東方西方，跟惡魔有牽扯的人下場都會很慘。聽說泰西牧師會點起火堆，將嫌疑人活活燒死。昂對她們娘倆挺好的，艾琳不想看大英雄被當成人肉蠟燭。

    況且也沒什嚴重後果，不是嗎？看著碎了一地的白骨，她直撇嘴。

    刀劈惡魔純粹是出於戰鬥本能，不然怎辦？幹看著自稱無麵者的家夥踏進凡間嗎？她瞄著惡魔的手握出刀，根本不指望有什戰果。艾琳都想好了，砍它一刀，再扛著昂從窗子跳出去。

    跨過位麵之門是對抗自然法則，無麵者必須全神貫注。它像是穿過被樹枝遮蔽的林蔭道，必須先用手分開一條路，身體才能穿過去。它沒精力去管一把薄到可笑的單刃刀，惡魔專心致誌將連接現實的通道一點點撕開。

    刀刃劈向無麵者漆黑的手腕，砍進惡魔的血肉，刀柄突然燙得要命，艾琳必須咬著牙才握得住武器，她繼續用力，擴大傷口。惡魔憤怒的嘶吼，那雙模仿人類的雙手迅速變粗變大，長而尖的利爪衝破了指節的皮膚，很快，惡魔的前肢就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兩隻手分向兩側，扒住骨門用力拉扯，一顆長滿了鱗片的蜥蜴腦袋現出了前端。

    不，不要！遊俠用上全身的重量，壓著刀刃深入。刀柄燙到冒煙的地步，她全靠著一股蠻勁支撐。惡魔在流血，巨大的蜥蜴臉已經伸進來足夠多，可以轉向她了。

    她差一點就丟下刀奔向昂，刀刃在最後關頭冒出了難以忍受的寒氣，冷冽程度超過了冬日積雪。蜥蜴臉不再試圖咬她，惡魔瘋狂的甩頭，嚎叫聲中混進了新的恐懼。惡魔的形體瘋狂的轉變，一眨眼的功夫，艾琳看見了五張不同的臉。這不像剛才的武力展示，倒像是它控製不了身體。

    骨門內血色的“鏡麵”扭曲變形，越縮越小。少了那層惡心的血霧支撐，骨門瞬間坍塌，艾琳一連往後退了十幾步才沒被波及。昏迷的昂就很慘了，他被骨堆活埋。

    教堂大門轟然打開，因為操縱它的東西消失了，就像外麵那些僵屍與骷髏架子。艾琳把昂從骨堆刨出來，扶著他走到窗台，下麵滿地的碎屍著實嚇了兩人一跳。

    遊俠決定對惡魔說過的話保密，當時教堂隻有她和昂，大英雄處在半昏迷的狀態，她是個孤證。泰西人為了他們心中的偶像，不會重視異種族女人的話。雯雯在都城跟著泰西法師學習，她未來的幸福全仰仗媽媽艾琳的表現。

    艾琳做了守口如瓶的打算，可惜除了戰鬥過程，壓根沒人去問惡魔說了什。《聖典》寫的清清楚楚，惡魔滿嘴謊言，鬼才關心它說什。褻瀆地母的存在，趕緊毀滅才是。

    趁著眾人忙亂的空當，遊俠走出教堂，找了個沒人地方拔出寶刀仔細欣賞。刀身亮到能當鏡子照，但這會不是自戀的時候，她在看上麵那排隱約可見的銘文，這行字拿刀的時候就見過，艾琳自以為挖到寶，她唯恐星辰詠者反悔，沒敢去請教軍需官那幾個字什意思。

    應該很值錢吧？身為獨立自強的女性，她必須謹慎考慮每件東西的價值。

    “介意給我看看嗎？”矮人是個很吵鬧的種族。盔甲不離身，靴子嵌鐵片，胡須末端掛著由貴金屬製成的吊墜。假如有誰走起路來叮叮，隔著幾十步大家就能知道，那肯定是矮人來了。

    她竟然沒察覺，光忙著想這把刀夠不夠女兒在法師塔的學費。矮人大咧咧接過刀，沒多看一眼做賊心虛的精靈，骨瘦如柴的可憐女人，有什好看的？弗林特始終搞不懂昂的品味。

    艾琳見矮人眯著眼睛，在陽光下反複查看刀身，心髒激動的狂跳。

    “嗯，嗯。”矮人摸了半天胡子，把刀還給她。

    “怎樣？”艾琳本想等矮人先開口，好維持女性該有的矜持，可弗林特明顯沒把這柄刀當回事。矮人在褲子上擦擦手，就要往教堂走。

    “啊？哦，你說這個。”矮人回過身，短粗的身材導致聳肩的動作難以察覺。“是卡爾加·堅石的意思，大概是製作者的名字。別擔心，他不會是這把刀的主人，我族不喜歡用這樣輕巧的單刃刀。”

    見到艾琳的表情，矮人安慰了她，尖耳朵都有潔癖，弗林特怎會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