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2章 萬邦來朝
闍耶跋摩在西市走走停停,吃了胡餅,喝了葡萄釀,看了龜茲歌姬的舞蹈,又乘車在長安城內兜兜轉轉。
夜幕降臨之時,闍耶跋摩返回皇城,於朱雀門外等候入城之時,他在馬車上回頭觀望,隻見百萬人家燈火如星海流動,佛寺浮屠如金劍刺破夜空,整座長安城仿佛一個巨大的熔爐,將四海八荒的文化熔鑄成盛唐氣象。
他忽然明白,為何在這世上任何一個地方都會流傳著“長安”的傳說,無論是異國的貴族、亦或是窮苦的奴隸,都有一個前往長安的偉大意願——這不僅是世界的中心,更是所有旅人魂牽夢縈的天堂。
……
翌日清晨,闍耶跋摩早早醒來,在隨行妻妾侍女的服侍之下洗漱停當,換上以前的王袍,帶上華美的冠冕,甚至未等用膳便出門等候鴻臚寺官員前往宮城,唯恐吃多了、喝多了內急之時君前失儀……
在鴻臚寺官員帶領之下前往承天門等候入宮,闍耶跋摩發現今日之皇城又與昨日不同。
今日陰天,秋雨瀟瀟,一隊隊黑盔黑甲的禁軍手持長戈筆直站在天街兩側,雨水打濕兜鍪上的紅纓,順著鐵甲流淌下來,承天門上鼓聲隆隆、威武雄壯的騎兵往來遊弋。
隻是看著這一幕,闍耶跋摩對大唐與真蠟之間的國力對比便有了一個明顯的認知。
真蠟軍中自然也有甲胄,但即便是真蠟那種濕潤多雨的天氣,但凡有雨水降下都不會允許將校兵卒穿著甲胄——因為雨水會使得鐵甲生鏽,進而導致腐蝕。
甲胄不僅造價昂貴,更在於其製作繁瑣、工藝複雜,一副甲胄在真蠟工匠手中需要曆時數月甚至一年之久才能打造完成,一旦生鏽腐蝕便難以保養。
可是在真蠟軍隊眼中視若珍寶的甲胄,在大唐卻不值一提——似這等僅僅是維持秩序、站崗放哨便穿著甲胄的景象,在真蠟是萬萬不可能出現的。
再想到唐軍攻陷他曲城的時候那潮水一般湧入城內的重甲步卒……
闍耶跋摩心忽然好受了一些,國力相差如此懸殊,即便戰敗亡國也情有可原,非戰之罪也!
……
時辰剛到,闍耶跋摩站在承天門前由緩緩推開的宮門向前望去,隻見內宮諸門一扇一扇、一層一層次第開啟,腳下的甬道不斷向前延伸,直至一座建在漢白玉高台上的宮闕恍如雲頂天宮一般巍峨矗立。
“宣,番王入朝——”
禁軍洪亮的嗓音在耳畔響起,然後這道聲音在宮闕門第之間徘徊回蕩,餘音嫋嫋、經久不散。
倍添一份威嚴厚重,將天朝氣象展現得淋漓盡致。
在禮部以及鴻臚寺官員陪同之下,闍耶跋摩抬腳進入承天門,連續穿過嘉德門、太極門,當站在太極殿前抬首仰望這座象征著大唐帝國至高無上皇權的巍峨宮闕,那種撲麵而來的威嚴厚重如山似嶽,令他心情緊張、血流加速,連呼吸都有一些困難。
當踏進華麗軒闊的太極殿,這種心理的壓抑攀升至頂點。
雖然早上並未喝水,但此刻闍耶跋摩忽然覺得小腹墜墜,有些內急……
所幸大唐皇帝卻溫煦和藹。
以臣屬之禮節見禮之後遞交懇請內附於大唐的國書,當堂有內侍宣讀了敕封他為國公、並賜予一座宅邸的詔書,一應流程走完,大唐皇帝甚至招手讓他上前數步,微笑著和他說話。
李承乾笑著問他:“國主此來長安,可曾四處走走領略一下長安風物,與真蠟可有不同?”
他本以為這番話要經過通譯,孰料闍耶跋摩居然以漢語回答。
“外臣昔日居於他曲,所見不過方寸,自詡當世奢華之冠,無以複加。今履足長安才知道世間雄豪富貴、莫過於此。倘若他日真蠟子民亦能如唐人這般富有安定,我之敗亡未必不是一樁功績,後世子孫因禍得福也。”
殿上不少大臣便和顏悅色的笑起來。
亡國之君淪為他國之俘虜,卻能以此等角度將自身之敗亡塗脂抹粉轉而成為對自己國家之貢獻……此等厚顏無恥之徒,也算少有。
李承乾卻不在意這個,而是驚奇問道:“據朕所致,你們真蠟繼承了扶南國的文字,起源卻是在於天竺,但國主的漢話居然這般熟稔流利?”
闍耶跋摩恭敬道:“真蠟之文字、語言雖然繼承自扶南國,但蠻荒之地由古至今都奉華夏為宗主,天朝上國之文明無論在扶南亦或真蠟都最為珍貴,非貴族不能習之,中下層之官員、奴隸,並無資格學習、使用。”
他沒說的是,近些年因為中南半島遭受佛教之侵襲,無論上層貴族亦或是中層官員都已經開始皈依,佛教在中南半島大行其道,或許用不了多久,來自於天竺的文化便會將華夏文化取而代之。
李承乾也不知中南半島之詳情,聞言自是大悅:“國主既然心向華夏,那就久住長安吧,或許過個幾十年,國主的兒孫也能博取一份大唐的戶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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