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間忽然一痛，原來是香煙燃到了盡頭，李鶴年急忙甩手，煙頭掉在地上，滾了幾下停了下來，依然發出微弱的光亮，李鶴年輕輕地舒了口氣，這才完全回過神來，樓下的門鈴響了，保姆尤奶奶走過去開門，隨即傳來了李倩話的聲音，李鶴年平靜了一下心緒，返身回屋下了樓。

    李倩笑盈盈的站在客廳，在她的身邊，還有一位劍眉星目的青年，這大概就是那個杜慎行了，李鶴年心想著，注目審視了杜慎行幾眼，而杜慎行也在看著他，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恭敬謙遜之中又帶了幾分高傲，李倩笑著上前，扒住父親的肩頭，看著杜慎行，笑道：“爸，我把他帶來了！”

    李鶴年朝杜慎行微微一笑，算是招呼過了，指著沙發，道：“坐吧，坐吧！”

    杜慎行等李鶴年在中間的沙發上落了座，這才側身虛坐在下首，李倩給他倒了茶，又回到父親身邊，與杜慎行想象中不同，在他眼前的這個男人，五十多歲的年紀，穿著一身運動便服，長方臉，臥蠶眼，麵目清臒，隻眉梢稍稍下垂，嘴唇也略薄了一些，這是他為數不多和李倩的相似之處，想來李倩的容貌，必是隨了她的母親。

    與其李鶴年是位縱橫商海數十年的成功人士，不如他更像是位才高八鬥、溫文儒雅的老學究，抑或是位熟識多年的家中長輩，端坐在那，臉上盡是祥和之氣，看不出太多的精明和算計，不僅如此，他作為新華美集團的董事長，財力自是雄厚，可是當杜慎行一踏進這個家門，就發現這的裝飾擺布，竟是極其的普通，除了地方寬敞了一些，其餘的與尋常人家並無二致，古董、玩器等一應全無，就連他手捧著的這杯綠茶，也隻是兩三百一斤的碧螺春，雖然不至於差勁，卻離上品相去甚遠。

    李鶴年笑著問他：“你叫杜慎行？”

    杜慎行畢恭畢敬的答道：“是的，伯父！”

    李鶴年又問：“我聽倩，你今年研究生畢業，下個月準備去久保集團上班？”

    杜慎行點頭答道：“是的，伯父！”

    李鶴年見他太過拘謹，不由的扭頭朝李倩笑了笑，然後擺了擺手：“我就叫你慎行吧，我今讓倩請你過來，就是隨便聊一聊，順便吃頓飯，起來你和倩做朋友這久了，我們之間也應該多了解了解！”

    接著，李鶴年又問起杜慎行上學、讀研、日常生活習慣、將來的工作打算，以及父母家的情況等等，都是些家常瑣碎之事，毛腳女婿初次登門，有所惴惴不安，當在情理之中，盡管杜慎行已經竭力保持鎮靜，但在李鶴年麵前，還是不免在心不停的打著鼓，但見李鶴年多和顏悅色且笑容可掬，一番言談過後，漸漸的也放了開來。

    李倩摟住父親的脖子，笑道：“爸，慎行這次來，我沒讓他買別的，他就帶了一件特別的禮物給你。”

    李鶴年笑道：“哦，是嗎，什特別的禮物，快拿給我看看。”

    杜慎行從身邊取了那件卡卡的親筆簽名球衣，雙手送到李鶴年麵前，球衣用禮盒裝了，外麵還紮了絹花，這是李倩親手做的，看著父親一點一點的拆開包裝，她既是興奮，又有幾分忐忑，李倩從來不看足球，不知道卡卡是什人，所以這件球衣能否符合李鶴年的心意，她心是一點兒底都沒有，直到李鶴年展開球衣，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並且不住的點頭，李倩這才把心放下，故意將話反著，笑道：“爸，慎行這個禮物你一定會喜歡，我看倒不見得，不就是一件球衣嗎，有什好的。”

    李鶴年笑著，將球衣拎在手，來回反複的端詳：“好，非常好，我很滿意，慎言啊，這件球衣你是從哪得來的？”

    杜慎行笑道：“我有一個同學，在意大利米蘭留學，所以有機會收藏了好多這樣的紀念品，有衣服、足球，還有球鞋，我也不知道您喜歡什，就隨便挑了這一件。”

    李鶴年興致勃勃的站起身來，走到房間的鏡子前，將球衣攤在胸口，照了好一會兒，哈哈笑道：“哎呀，慎言啊，讓你費心了，好好好，這件禮物我收下了。”著，他又一轉身，笑著歎了口氣：“不過，還是有點可惜啊”

    杜慎行和李倩俱是心頭一跳，迅速對望了一眼，就聽李鶴年繼續道：“可惜我是個國米球迷，哈哈哈！”罷，他朝杜慎行眨了眨眼睛，杜慎行旋即會意，與李鶴年一同大笑起來，李倩雖然弄不明白，這一老一打得是個什啞謎，但見父親輕鬆詼諧的樣子，便知道杜慎行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這時，尤奶奶的飯菜已經做好了，站在餐廳門口，招呼著眾人開飯，李鶴年親自拉著杜慎行的手，來到餐廳坐下，李倩從壁櫥取出一瓶五糧液，李鶴年一擺手，的笑道：“今不喝五糧液，把我的西鳳酒拿一瓶過來。”他又對杜慎行道：“咱們一老一少，兩個大男人，陪我喝一點烈性酒，你不妨事吧？”

    杜慎行雖然甚少飲酒，酒量卻是不錯，和大哥杜慎言一樣，等閑三五兩隻能算作打底，二十歲生日那，幾個要好的同學，在學校的食堂，湊了一桌為他慶生，都以為他文質彬彬，唇紅齒白，像個姑娘似的，酒量一定不會太好，便有意尋他的開心，結果一番圍攻之下，杜慎行一人喝掉一瓶半的稻花香，外加十餘瓶的路水幹啤，不但嚇得眾人落荒而逃，還順手牽羊，將食堂養的一隻貓給捉走了，自那兒以後，杜慎行是一戰成名，再無人敢和他一較高下，他也落得清靜，反而難得一回飲酒了。

    杜慎行從李倩手接過那瓶西鳳酒，酒瓶上的標簽舊得卷起了邊，且瓶身上甚多汙垢，斑駁不清，瓶中酒已呈現琥珀之色，一看就是有了些年頭，杜慎行打開瓶蓋，一股濃鬱而又清冽的酒香，頓時在屋中四溢開來，他替李鶴年斟了一杯，又給自己滿上，笑道：“伯父，這酒聞著確實夠勁道呀！”

    李鶴年點點頭，笑道：“這是我前年去西安，看望一個老朋友，他送了我十瓶，倒值不了幾個錢，就是不太好找了，我的酒量不好，平時在家一個人，也喝不著它，今正好有你陪著，索性開一開葷！”

    李倩知道父親的胃不好，於是在旁勸道：“爸，這酒性子烈，你們兩個人，就一人一杯好了，喝多了對身體不好。”她嘴這樣著，眼睛卻看著杜慎行，意思是讓他注意一點，杜慎行心領神會，笑道：“我也喝不了多少的，就這一杯已是多了。”

    李鶴年並不是貪杯之人，也不甚強求，於是淺嚐慢飲，與杜慎行對酌起來，席間無話，飯後，李倩幫著尤奶奶收拾碗筷，李鶴年酒意微醺，加之談性正濃，便邀杜慎行到二樓參觀他的書房，來到二樓的書房，杜慎行四下打量，這的布置更是簡單，隻一張書桌和一排書櫃，桌上放著筆硯，還鋪著幾張宣紙，杜慎行信手取過一張，隻見上麵用隸書寫著四個大字——酒色財氣，筆意圓而不滑，筆鋒柔中帶骨，雖未臻爐火純青之境，也算是有模有樣，想必定是李鶴年親筆所書，隻是這四個字的意境，未免太落俗套，杜慎行暗道，他已是人上之人，難道還看不開這些嗎，心一邊想著，臉上已略略帶出一絲疑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