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南珊在店內坐了一會兒，謝春芳給她泡了杯茶，她隻喝了一口，見沒什可的了，又風風火火帶著杜慎言上了車，直奔倉庫而來，這次的路途倒不遠，過了一條街，車子便拐進東北方向的一個岔道，道路年久失修，變得有些坑窪不平，杜慎言坐在車內一縱一縱的，片刻，便來到了引江河邊的一處院落大門前。

    是院落，其實是座村辦的煤球廠，斑駁不清已經缺了一半的廠牌，依舊掛在大門外的邊牆上，被風吹的“啷”直響，韓慨躍下車敲了半鐵門，才見到一位發須皆白的耄耋老漢，一瘸一拐的從傳達室走了出來，那邊韓慨和老漢著話，殷南珊坐在車內，對前排的杜慎言介紹道：“這原先是家村辦廠，早就歇業廢棄了，留了三四間廠房下來，我們租了其中一間，就作為你們營業部的臨時周轉倉庫，另外我給你配了一輛電動三輪，從這到營業部也沒有多遠，應該足夠用了。”

    見老漢開了門，杜慎言跟著殷南珊下了車，走進院內，頓時便聞到一股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氣味，黴又不像黴，臭又不像臭，殷南珊捂住了嘴巴，杜慎言捏了捏鼻子，韓慨則連打了幾個噴嚏，老漢看了看他們三人，一邊引著他們往前走，一邊道：“沒事的，這就是這個樣。”著，他走到一間老舊廠房門前，拿起一串鑰匙湊在眼前，仔細挑了半，這才挑了一把出來，將門上那把粗重的鐵鎖打開。

    三個人也不往走，就站在廠房門口，殷南珊指著麵道：“你先看一看，回頭把所需的調貨清單報上來，我讓人給你直接送到這，一般情況下，每星期上報一次就可以了，特殊情況”著，她已經忍耐不住了，皺著眉對韓慨道：“這地方是誰找的，是不是許啊，他自己有沒有來看過，簡直是胡鬧。”

    站在一旁的老漢冷眼瞧著這位高貴的女士，笑道：“便宜沒好貨，好貨不便宜，條件好的倉庫有的是，隻要你們舍得花錢。”杜慎言這會兒已經漸漸習慣了，忙道：“這地方也不錯啊，蠻安靜的，老師傅，除了我們以外，還有其他人在這租房子嗎？”

    老漢搖頭道：“以前有過，現在就是你們一家。”

    杜慎言又問：“那平時就隻有你一個人在這？”

    老漢道：“是啊，我就是個看大門的，你看我的這條腿！”他拎起右邊的褲腿，麵齊膝蓋以下竟全是假肢：“想下地都下不了，隻能幹這個了。”三個人麵麵相覷，韓慨本嫌他話不中聽，想要回敬他兩句，見了這般情形，也不吱聲了。

    杜慎言進到空蕩蕩的廠房走了走，目測下來大概四五百平米開外，頂高也有四米多，窗戶上的玻璃和鐵柵還算齊整，除了氣味越發的刺鼻，以及滿地灰黑色的塵土外，並沒有什特別不滿意的地方，於是又走了出來，對殷南珊笑道：“殷總，我看可以了。”

    杜慎言好，憋了半氣的殷南珊自是沒有意見，隻求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她朝韓慨揮揮手，道：“走吧，走吧，我們先把杜經理送回營業部。”“等等，殷總！”杜慎言叫住了她，扭頭對老漢道：“老師傅，我想問你件事，我昨剛到麋林，還沒找到房子住，我看你傳達室後麵還空了一間，能不能租給我？”

    殷南珊和韓慨都愣住了，老漢也是微微一怔，問道：“你想住在這兒？”見杜慎言肯定的點了點頭，他便笑道：“你想住就住唄，雖然這廠子是村的，但村支書和村長都是我本家侄子，我讓你住在這兒，沒人會管你的，還談什租不租的，隻要你別嫌髒就是了。”

    韓慨指了指杜慎言的那間空屋，道：“杜經理，你瘋了吧，隨便在附近租間房子，也比住在這兒強啊。”殷南珊卻是明白了杜慎言的心思，道：“杜慎言，你要是沒有正經的租房協議，公司每個月的三百元租房津貼，你可是領不到的。”

    杜慎言笑道：“沒關係的，殷總，我實話實吧，在外麵租房子住，再便宜也得七八百一個月，我在這兒住，省一點是一點，還能守著咱們營業部的倉庫，倒是一舉兩得。”

    殷南珊盯著他看了許久，目光幽幽，然後道：“我過的，你住在什地方，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是不會幹預的。”

    韓慨看了看殷南珊，又看了看杜慎言：“杜經理，你真決定住這兒了？”

    杜慎言笑道：“韓，麻煩你了，我去你車拿一下行李。”罷，就在韓慨驚愕的目光中，他已經走到了門外，殷南珊點了點頭，衝韓慨努了一下嘴，韓慨這才跟了出去。

    在回銷售公司的路上，黑色帕薩特，隻剩下殷南珊和韓慨兩個人了，殷南珊望著車窗外的景色怔怔出神，半沒有話，韓慨開著車，扭頭看了看她，忽然“撲哧”笑了起來，殷南珊動也沒動，問道：“你笑什？”

    韓慨笑道：“殷姐，你杜經理這個人，也挺有意思啊，就為了省那幾百塊錢，連命都豁出去了，住在那個地方，換我一都受不了，不被熏死也得憋死！”

    “嗯！”殷南珊似乎是聽見了，又似乎是沒在意他什。

    韓慨撇了下嘴，又道：“殷姐，杜經理以前是做片警的，沒幹過商業銷售，剛到營業部的時候，他緊張的連話都不會了，你把聯浩路店交給他負責，是不是不太靠譜啊？”

    殷南珊緩緩靠到了椅背上，微閉了眼睛，道：“他是李總介紹來的人，又是個關係戶，我不想要也得要，聯浩路店隻是我提前布得一枚棋子，暫時我也沒指望有太大效益，他當這個經理，幹得好自然沒話，要是幹不好，我就有理由把他送回路州去了。”

    “哦！”韓慨恍然大悟：“我怎他一來，你就讓他做了個營業部經理，在咱們銷售公司，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我在公司幹了三年，還不知道做經理是個什滋味。”

    殷南珊瞿然開目，扭頭看著他，笑道：“你想做經理？那還不容易，明我就派你下去，隻是你不要後悔。”韓慨連忙解釋道：“不不不，殷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哪兒是做經理的料啊。”殷南珊冷笑一聲：“韓慨，不要不承認，你跟著我三年了，你身上有幾根汗毛，我都能數得一清二楚，我知道你平時看著宋亮和戴海鋒他們，吆五喝六的大出風頭，心早就癢癢了，我也不是跟你開玩笑，看在你鞍前馬後侍候我的份上，我是該讓你下去鍛煉一下了，你老實吧，想去哪個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