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停屍間，在周萍的全程陪同下，蔣淑雲輕輕揭開丈夫臉上的白布，王希耀雙目緊閉，靜靜的躺在那，除了臉色過於的蒼白，似乎與平日的模樣，並無多大差別，蔣淑雲甚至感到，在他的嘴角，還微微掛著一絲微笑，這是嘲弄還是超脫？蔣淑雲不由得稍稍顫抖了一下，她用手撫著丈夫的麵龐，細心的替他拈去鼻側的一根碎發，喃喃的道：“希耀，你為什就這傻呢？你以前不是很聰明的嗎？事事都能算計的明明白白，怎這次就不會算計呢？我要和你離婚，其實都是為了你好，我知道你受不了我的那些事，所以才打算今後離你遠遠的，從你的生活中永遠消失，而且我相信，一旦我們倆離了婚，你就是個有錢有房有車的鑽石王老五，有多少又年輕又漂亮的女孩子，願意嫁給你呀，我也會默默祝福你的，我不是已經跟你了嗎，所有的過錯，就由我一個人承擔，哎，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還是我的那個希耀嗎？”

    周萍在旁勸道：“蔣姐，請節哀，一會兒我們還需要你的配合，回局做份筆錄！”

    蔣淑雲微微一笑，扭頭道：“周警官，你看我像是很傷心的樣子嗎？”周萍愣了一愣，不知道怎回答，蔣淑雲捋了下頭發，淡然又笑：“放心吧，我沒事的，我隻是有感而發，要不是出了這件事，不定這會兒，我們已經辦了離婚手續。”周萍聽著點點頭，道：“沒事就好，嗯，蔣姐，要不我先出去一下，讓你們單獨呆會兒？”蔣淑雲道：“謝謝！”周萍再次點頭，轉身出門，剛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就見到趙囡囡抱著個文件夾，從樓梯口拐了上來，周萍見了她，吃驚的笑道：“哎，趙囡囡，你不是在局整理結案材料的嗎？怎又跑醫院來了？”趙囡囡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的身邊，然後指了指樓上，笑道：“關隊讓等等結案，還有一些疑點，他沒有想清楚，叫我再來和久保美惠談談。”

    周萍“哦”了一聲，問道：“還有疑點？案子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

    趙囡囡聳聳肩，翻開文件夾看了兩眼，道：“關隊，除了槍械的來源，最大的疑點，就是久保倉明指使王希耀，圖謀殺害渡邊正一的動機依然不明，而且，渡邊正一對他們的陰謀，也不可能全然沒有察覺，他顯得過於麻木了，關隊認為有違常理！”周萍思索了一下，笑道：“這件事我問過久保美惠，也問過渡邊正一，他倆都一問三不知，我估計你今來，還是白跑一趟，關隊的老毛病又犯了，非得把整件案子，梳理得一點疙瘩都沒有，不然他是寢食難安，典型的重度強迫症晚期患者！”趙囡囡笑道：“誰不是呢！”周萍笑了笑，又道：“其實我也知道，久保美惠和渡邊正一都有事瞞著咱們，可我覺得，這或許就是他們內部的商業紛爭，為了商業利益而殺人，也沒什好奇怪的，人家不肯，也有人家的顧慮，咱們窮追不舍的打破砂鍋問到底，好像也不太合適！”

    趙囡囡走到停屍間的門口，探頭朝麵望了望，問道：“周姐，你這兒還沒完嗎？”

    周萍道：“人家終歸還是夫妻倆，總得讓人家幾句話吧，哪兒有這快的。”

    趙囡囡撇了撇嘴，道：“依我看，這人都已經死了，還有什好的，跟這兒裝模作樣，早幹嗎去了，不覺得惡心嗎！”周萍一愣，道：“哎，你這的什話？”趙囡囡笑道：“老實話呀！我錯了嗎？要不是她自個兒，在外頭勾三搭四，跟那個渡邊正一不幹不淨，她男人至於會這樣嗎？從這一點上，她男人就是她害死的。”

    周萍又好氣又好笑的指了指趙囡囡，拉著她走到一邊，道：“你少兩句吧，人家夫妻間的事，哪兒就輪到你打抱不平了，你個丫頭片子，知道什叫勾三搭四，不幹不淨，也不曉得害臊，再了，她又不願意他男人死。”趙囡囡道：“一句不願意就行啦？我看她就是貓哭耗子假惺惺，不定看見她男人死了，她心已經樂開花兒呢。”周萍見她越越離譜，忙截斷她的話頭，笑道：“走吧，走吧，你不還有事嗎？別在這兒磨蹭了。”趙囡囡看了看手表，笑道：“不急，時間還早，我再陪你聊會兒！”周萍笑道：“聊會兒可以，你可別再羅吧嗦的，那些個不著邊的閑話，咱們是警察，不是街道居委會的大媽。”

    趙囡囡“撲哧”笑道：“周姐，你的嘴皮子，平時比我還利索幾分呢，今怎變得矜持了？是不是剛才瞧著人家抹眼淚，心頭不落忍？”周萍莞爾笑道：“我有矜持嗎？我是怕你口無遮攔，萬一被人家聽見了，到關隊那兒告你的狀，你就吃不了兜著走了。”趙囡囡不屑的道：“告就告唄，還不讓人真話了，她男人就是她害死的嘛！”周萍眉頭一皺，臉色有些不悅，道：“趙囡囡，你還有完沒完，都了讓你閉嘴，你要再這樣”

    “她的沒錯！”蔣淑雲不知什時候，悄悄站在了她倆的身後，周萍和趙囡囡俱都吃了一驚，急忙轉身，蔣淑雲卻是麵帶微笑，又道：“是我做了見不得人的事，自然難掩悠悠眾口，希耀確實是我害死的，這個我不需要否認！”周萍尷尬的笑道：“蔣姐，其實我同事她不是這個意思。”蔣淑雲笑道：“是什意思都無所謂，我自己做出來的事，還怕別人嗎？周警官，我們可以走了嗎？”周萍“哦”了一聲，點點頭，衝趙囡囡打了個手勢，趙囡囡吐了吐舌頭，轉身即走，周萍看著她上了樓梯，回過頭來訕訕笑道：“蔣姐，你要沒什事了，那我們就走吧。”

    入夜，路州醫科大的附屬醫院，久保美惠、渡邊正一和竹下月，圍坐在病床前，看著奄奄一息的久保雅子，久保美惠悲慟不已，她抓住母親形如枯槁的手，貼住自己的臉頰，淚水順著腮邊，滴滴滾落在潔白的床單上，久保雅子睜著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已是毫無生氣可言，竹下月默默走至久保美惠的身後，輕撫她的肩膀，以示勸慰，渡邊正一則坐在窗邊的椅子上，亦如泥塑木雕般的僵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