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濟現在很煩。

    任何人遭遇賊喊抓賊都會很煩，更煩的是和平係統對此沒做任何批示。

    “已經三十分鍾了，你應該再次向係統申報我的情況！”他扯著脖子上的電擊圈坐立不安，“我是無辜的。這種事，隻要和平係統調取監控就能立刻真相大白。”

    警員iz-127聲音輕柔，給出標準回複：“請您稍等，本樓的和平係統正在集中資源處理其他案件。”

    “你們這個警廳怎回事，分配給你們的運算力這少嗎！”李未濟聲調高漲，電擊圈立刻檢查到情緒波動，刺激性電流致使身體酥麻，整個人頃刻間癱軟在座椅上。

    警員iz-127說：“請您不要激動，我們將很快處理您的案件。”

    李未濟有氣無力道：“我還有正事要做，麻煩你們快點。實在不行就向上級申請更多的運算力嘛。”

    iz-127無視了他的話。

    按設定好的程序，此時此刻它應該詢問嫌疑人是否需要喝水，還沒等固定語句脫口，和平係統插入高級優先內容：“請問，你是李未濟先生嗎？”

    還是那個美貌機器人，說話聲調卻變得頗為正式，李未濟聞聲舒心。

    和平係統終於來處理他的案子了。

    iz-127重複問道：“請問，你是李未濟先生嗎？”

    他點頭。

    iz-127架起他走進旁側的暗門，房門關上，整個房間沒有絲毫光亮。

    在黑暗中又走了大約十分鍾，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要把我帶到哪去？”

    話音剛落，他整個人就被按到了椅子上，一束燈光直接打進眼睛，長久黑暗之後突然的光照讓淚水不停地滾落。

    “李未濟，男，漢族，二十四周歲，獨身，遊戲記者。勞動財富：9756423。個人信用：793；信用特征：樂於助人。個人潛力：b++；潛力特征：繪畫。職業潛力契合度：53。”iz-127一字一句地讀著資料。

    李未濟還在不停抹眼淚，當聽到iz-127報出個人潛力時，心頭不由一緊。

    個人潛力是公民的高級隱私，除了極少數情況之外，任何機構不得擁有公民的潛力數據。

    他當即打斷道：“《憲法》第三十八條規定，華夏公民的人格尊嚴不受侵犯。自2025年基因評測技術完善之後，為防止出現基因歧視，《憲法》在原有基礎上進行修正補充：基因評測數據直屬於【深藍】。該法令完美執行了25年，你今天該不會想要破壞吧？我這個案子頂天也隻是偷盜，你一個小小警員不應該有這高的權限。你到底是誰，以哪種身體級別與我對話？”

    iz-127端正自己的服裝，目視李未濟，機械地說道：“警員iz-127現由第25生活區和平係統接管操作，本係統已取得【深藍】許可，可臨時查看您的潛力。本係統將在案件結束後報備【深藍】並刪除與潛力有關的一切內容，請您放心。”

    “我不明白。這隻是普通案件，為什要越級由生活區的和平係統接管？”他把心中的疑惑說出來。

    iz-127答道：“案件屬性已發生變化，7號大樓的和平係統沒有處理權限，隻能由我來處理。接下來我要給您播放一段視頻，請您在看完視頻後就視頻內容回答相關問題。”

    房間完全暗下來，李未濟眼睛終於好受點。

    iz-127與他並排坐著，兩道光從它精密的電子眼中射出，漆黑的房間有了影像有了聲響。

    “站住，不要跑，抓小偷啊。”一位長發美女左手拎著高跟鞋右手提著粉色小皮包，急跑著，高喊著，與李未濟撞了個滿懷。美女把高跟鞋和皮包都塞進他手，向遠處跑去。李未濟還沒反應過來，又來了位身穿藍色束身裙的短發女人，因為束身裙的原因她跑得並不快。他往前迎去，把皮包和高跟鞋放到這個女人手上，說道:“你不要急，我去追。”誰知這個短發女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還裝。”他尚未明白發什何事就被警員iz-127扣住，套上了電擊圈。

    看到這，李未濟說道：“嗯，這就是全部的事件經過。我就是被那個長頭發女人栽贓的。你們直接抓她就好了。”

    iz-127道：“我們已經抓到罪犯了，她對偷竊的事情供認不諱。而且，以往的數據證實你們沒有任何交集，的確不是同夥。”

    “那事情都調查清楚了，你們還關著我做什？”

    “因為，有證據顯示，你與一樁謀殺案有關。”

    “開什玩笑，我是守法好公民。”他從椅子上蹦起來。

    iz-127手臂伸長扭曲變形將他按回椅子上，說：“你不必緊張。我說的有關是指你或許能為這樁謀殺案提供線索。”

    “我隻是出門買個遊戲艙而已。”李未濟有點不明就理，“怎會和謀殺扯上關係？”

    “還記得畫麵上這個女人嗎？”iz-127的眼睛放光，一位性感女性懸空而立。

    這個女人身材火辣，穿著暴露，白布裹胸，薄薄的紗裙蓋住了下體，光著腳。

    “記得。”李未濟腦子閃過無數的念頭，最終還是將前麵的這張臉與記憶中的某個人重合，“但我不知道她叫什名字。”

    “她叫莫笙。”iz-127說，“是許氏集團請來為《激戰》代言的模特。十……十三分鍾之前，她墜樓身亡了。你是最後見過她的人。數據顯示，你和她在一起大概五分鍾，我們想知道這五分鍾內發生了什。”

    “你們有監控視頻，不可能不知道我們在做什。”

    “我們沒有監控視頻。”

    李未濟有點震驚：“還有【深藍】監管不到的地方？”

    “目前看起來，至少有一處地方不在監管區。”iz-127略帶戲謔地說，“所以，請配合我們的工作，如實告訴我們，你們當時在做什。”

    他的記憶力很好，但有些事太耿耿於懷就有違這新麗新世界的生活規則。

    聽到警員iz-127的問話，他不得不仔細回憶當時的情景，回憶了兩三遍之後，他隻記得莫笙遞煙球這件事，卻想不起來半點細節。

    “我忘了。”他誠地說，“當時應該沒有發生特殊情況，要不然我肯定會記憶深刻的。”

    iz-127微微點頭，說道：“嗯，萍水相逢的確不會有深刻的記憶。不過，人類的記憶係統十分特別，它會自動儲存你感知到的所有狀況。你的記憶區保存了所有影音，但你卻無法自由讀取大腦中的記錄。沒關係，我們有辦法讓你想起來。”

    機器人聲音落下，不遠處傳來軸承轉動的聲響，順聲找去，漆黑中隱約好像升起一塊長方體。

    警員iz-127將眼睛注視到聲音響動的地方，借著機器人眼中的光，他終於認清了那是什東西。

    “我x。”他用最直接了當的方式表達震驚，因為擺在麵前的正是朝思暮想的《激戰》遊戲艙，而且是最頂級的深藍版。相比其他版本，深藍版擁有眾多附加功能，其中的記錄功能更是為遊戲記者量身定製。

    還沒等iz-127有所行動，他一個箭步衝到了遊戲艙麵前，反複地撫摸著艙體外殼，好像是在摩挲寶玉。

    “等等。”李未濟突然停止了撫摸，“你們該不會是用這個遊戲艙讓我回憶事情吧？”

    “那你還不躺進去？”iz-127笑道，“你說得沒錯，這個遊戲艙原本就使用了腦電波和神經感應技術。隻要【深藍】開放相關的權限，遊戲艙就能讀取你頭腦中特定時間段的記憶，並且將這段記憶安插在遊戲中。脫衣服吧。”

    進遊戲艙需要裸體，李未濟是知道的，麵對一個機器人，他也不會有心理負擔。

    三下五除二，便一絲不掛。

    等他躺進遊戲艙才意識到事情並沒有這簡單，因為這個遊戲艙是雙人的。

    iz-127當麵脫下製服，機械體女性美豔身軀展露，他下意識咽口水。

    黑暗中，他問：“你們也能接入遊戲？”

    iz-127回答說：“不能。我們不具備接入遊戲的生物條件，但我可以通過遊戲艙讀取你的記憶數據。我要跟你說一下，現實時間與遊戲時間是1：12。我們會鎖定你和莫笙相遇的那五分鍾，換句話說，在遊戲，你有一個小時去找回那段記憶。我會通過外置設備全程檢測記錄你的腦電波，一旦發現異常，我會給你提示的。還有其他想問的？”

    “如果我沒找到線索會怎樣？”

    “可能會因為涉嫌謀殺被拘留候審。”iz-127鄭重其事說道，“當然，我們也是非常人道的，你總共有五次機會。”

    “為什是五次？”

    “以目前的技術取到的記憶就是一團亂麻，根本無法使用。”

    思考了片刻，李未濟說道：“好了。開始吧。”

    遊戲艙門閉合，營養液緩緩流出管道，他聞到一股異香，整個人都飄了起來，飄著飄著他就離開地球，隻見鬥轉星移，紫嫣紅。

    你有多渺小，在包容一切的星空中。

    你有多偉大，在萬籟俱靜的宇宙。

    化作萬千星辰中的一顆，飛速地移動著，發光發熱。

    突然，星辰偏離軌道，墜入迷霧，光也被束縛。

    李未濟撥開迷霧，發現自己身在一間六角形的白色房子，像千萬隻蜜蜂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