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淨蓮站在城頭。
他盯著那道站在雷光之中的災劫身影,眉頭緊皺。
眾所周知,鬼修最是畏懼浩然雷法,低境界的,一旦觸碰雷力,便會被直接炸得神魂破碎。即便是高境鬼修,能夠抵禦雷法的,也是鳳毛麟角,能夠做到毫不畏懼的,幾乎就隻有韓約一人。
“五位災君,成為了可以繼承的頭銜……”朱砂輕聲喃喃道:“這哪是琉璃山的鬼修?根本就是韓約的造化傀儡,怪不得會有‘雷災’這不合常理的頭銜出現。”
韓約無懼世上雷法,甚至要以肉身抗渡天劫,飛升涅槃。
這雷災之位,就是韓約一手提拔捏造的造化之位。
忽然之間,宋淨蓮心中迸出一個念頭。
“琉璃山五位災君,難不成跟韓約本人的破境機緣有關?”
仔細一想,那位琉璃山主為破涅槃門檻,可謂煞費苦心,就連六道輪回都演化而出,吞吐東境生靈,為自己增添福蔭點燃香火,這般格局,曠古罕見。
韓約已經不是一人在修行。
他是帶著整座琉璃山的鬼修一同在修行。
舉山逆命。
城頭上空,傳來一道低沉沙啞的蒼老聲音。
“薑——玉——虛——”
風沙兜轉,霧影磅。
懸浮在城頭上空的鶴發童子,嘴唇嗡動,聲音出口,整座甲子城都如擂鼓般陷入震顫轟鳴中,三聖山方的修士,每人隻覺耳膜震顫,幾乎要撕裂出血。
這等手段,哪是一位星君可以施展?
大真人負手而立,站在城頭之上,神情漠然。
這場東境戰爭打到現在,韓約攏共三次出手,據線報估計,玉女身羅漢身童子身,每一尊分身,都相當於是一尊“極限星君”。
鬼修之道修到最後,死路一條。
上蒼在鬼修大道的路途盡頭斬了一刀,斷絕了他們成為涅槃的可能性,但卻無法斷絕韓約這樣瘋狂的人,繼續追尋著希望。
恐怕沒有人能想到,韓約能夠另辟蹊徑,以琉璃盞洞開天門,豢養分身,將其內每一具分身,都修行至大道允許的圓滿巔峰。
即便身處敵營,薑玉虛也要承認,韓約是一個驚才絕豔的瘋子。
“甘露!”
薑玉虛背負雙手,前踏一步。
一柄飛劍嗖的擦著城頭磚瓦,掠入足底。
大真人輕輕踩上飛劍,飛升而上,在萬千注目之下,來到了與韓約平齊的高度,兩人身前身後雷雲翻滾,陰雨瓢潑,本該普照眾生的大日光芒……則是被萬鈞黑雲遮掩。
甲子城頭,被至陰籠罩。
“你屠戮蒼生,已犯下滔天大罪。”薑玉虛雙手攏袖,麵色森冷,“可知多少人,因你挑起的戰爭流離失所,痛失親友?”
童子無動於衷,隻是啞然笑了笑。
穹頂上的口誅筆伐,對他而言,隻是一場笑話。
“你身為邪祟,霍亂天下,蠱惑人心,破滅朝政,罪當萬死。”
“東境大澤,數十萬饑民逃竄流亡,無家可歸,埋骨荒野。”
“這場戰爭——”
薑玉虛的話語,被韓約打斷。
童子笑眯眯問道:“說到那些饑民,薑大真人啊,我怎聽說,是雲州城閉塞城門,硬生生將他們餓死的?”
“您老……何必站在道德高點,譴責我的所作所為?”
韓約負手而立,笑容譏諷:“大澤以西就是人命,以東就不是了?齊虞娘娘縊死宮內,一場夜宴暗屠皇城,你們背後那位太子,手中沾染的鮮血,難道就幹淨些?”
“關於這場戰爭,你我都清楚……誰才是真正的主戰者。”
童子雙手垂落,袖口有風雷呼嘯凝聚,仿佛諸天雷霆,都以他為中心旋轉繚繞。
“在我看來,天都不仁不義,理應被東境討伐。太子無才無德,不配執掌皇權。若你真憐惜天下蒼生,憐惜到恨不得以己渡人,犧牲小我,不如便死在甲子城,放開城門,讓我殺入天都,斬下李白蛟頭顱……如此,天下便可太平了。”
一席話出。
穹頂寂靜。
薑玉虛久久沉默之後,沙啞開口:“你說的不錯,勝者為王。”
韓約點了點頭,抬手做了個請的姿態,淡然道:“如此甚好。請吧。”
一縷精粹雪白劍意,從薑玉虛袖袍四麵八方溢散而出,劍意散開,化為滾滾風雲,將四麵八方都裹挾起來,凝成一片實質性的大域。
神仙打架,殃及池魚。
薑玉虛花費了比韓約更多的“氣”,避免甲子城無辜生靈遭受苦難。
這片雪白劍域成型之後,成為整片戰場最為灼目之地,正在鏖戰的三位聖山山主,以及諸多年輕劍修,都抬起頭來,望向穹頂兩人的對決。
韓約微笑道:“大真人無須如此,本座希望與你‘公平對決’,你大可撤開劍域,本座可以保證,今日你我一戰,不會傷及他人。若你大徹大悟,現在打開甲子城門,我甚至可以不殺一兵一卒。”
那片雪白劍域,仍然將兩人籠罩其中。
薑玉虛麵無表情,左手持握拂塵,右手拔出佩劍,“生死之戰,何須多言?”
陰雲翻滾,薑玉虛抬起拂塵,一鞭砸落,諸天雷霆震顫齊鳴。
這鬼修觸之則死的神雷,被大真人呼喊而來,砸在韓約身上,鶴發童子竟然不躲不閃,背負雙手,硬生生以肩頭抗下一擊雷霆。
浩蕩雷力,一鞭砸下,將童子肩頭衣衫砸得支離破碎,化為火光四濺。
韓約淡然道:“本座生平不欺弱小,禮讓先賢,今日一戰,我讓你三招,這是第一招。”
沒有人比韓約更清楚此刻薑玉虛的身體狀況……大真人雖是極限星君,但因為大限將至,氣血衰敗,東境戰爭爆發之前,老人全力突破涅槃,可惜機緣不過,如今實力遠不如巔峰之期。
加之少澤城一戰,薑玉虛被韓約打得氣血虧空,此刻帶傷上陣。
讓三招。
看似禮讓先賢,實則殺人誅心。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