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別院。
輕聲長歎。
“寧奕,我從來就沒想過第二個選擇。”
李白蛟認真道:“你是唯一。從來都是。”
天都別院的風兒漸起,吹動太子和寧奕的長發,兩個人隔著一張桌案對視,那柄插入玉案的長劍分割一條界限。
氣氛凝固下來——
“你很強,本殿沒有想到,你竟能從妖族天下活著回來……某種意義上,你比羌山的那位謫仙人還要強。”
太子笑了。
“在天都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很慶幸,見到了你‘虛弱’的一麵,也正是在那一刻開始,我決定給你‘渡苦海’。”
太子拿著一種柔和的語氣,像是跟老友閑敘。
但寧奕的神情並沒有緩和。
“你當初給我‘渡苦海’,是為了什?”
“為了什……我也不知道。或許是為了一個人情,或許是因為內心的觸動,或許是我單純的欣賞。”太子搖了搖頭,“但真正的原因,是我希望你能變得更強一點,再強一點,強大到……足以去顛覆東境。”
“也就是所謂的‘太平之解’。”李白蛟笑道:“我與白鯨的一些家仇恩怨,不足為外人道也。擊垮琉璃山的事情,阿壽接手不來,隻有你可以。”
他頓了頓,道:
“當今天下,涅槃境下,沒有人能殺死韓約。”
又道:
“但你是例外。”
沒有回應。
寧奕拔出長劍,玉案應聲而斷,裂為兩半。
“你給了我渡苦海,我救下了丫頭……如你所見,我變得更強了。”他幽幽道:“而且,我最大的軟肋也不存在了。今夜來到皇宮就是想告訴你,我不希望看到類似今夜閻惜嶺這樣試探的把戲了。”
太子微微一笑,道:“寧先生。你多慮了。”
寧奕皺起眉頭。
“所有人都有軟肋的,除了死人。”李白蛟拿著篤定的語氣,輕輕笑道:“……你會在乎裴靈素,就會在乎將軍府,你有很多在乎的人不是嗎?明知閻惜嶺是一場殺局,你仍然去了,那個姓穀的小家夥,你的師門兄弟……這些人都是你的軟肋啊。”
“今夜我隻是為了證實一個猜想。”
太子也緩緩起身。
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人讓他如此凝重地對待了。
太子輕柔道:“沉淵君與白帝一戰之後,修為盡損。”
寧奕瞳孔猛地收縮,他的神情雖然沒有變化,但這一個細微的細節,便足以印證太子所說的話。
“南下北境,來天都赴宴。是唯一的‘解’。若是讓天都知道北境將軍修為折了,那將軍府也就折了。”
太子背負雙手,輕描淡寫,“這就是沉淵的想法……他想得沒錯,但是把本殿想得太肮髒,太齷齪。大隋已經經受不起天都血夜那樣的波折,也沒有辦法再失去一個‘裴旻’了。”
寧奕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年輕男人。
他難免有些恍惚地想到,在靈山談判之時,太子展露出了驅虎吞狼的雄心壯誌,收複隋內平定四境隻是第一步……接下來是要一攏天下,踏破鳳鳴。
“今夜……根本就不是試探,我早就做出了選擇。大可放心,沉淵不會有事。”
太子淡淡道:“你與小無量山之間的矛盾,本殿看在眼,今夜之後,朱密重傷,天都令下,四境孤立,小無量山,便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四境之內,總要有人替你磨劍。我替你選的這塊石頭,如何?”
寧奕神情僵硬,想起今夜某個人的死亡,道:“那……李長壽?”
李長壽的名字。
讓太子沉默下來。
他自嘲地開口,像是在對自己說話。
“不得不承認,你說的很對,我是一個不討人喜歡的家夥。在我眼中,所有人皆為棋子……為了達成最終的目的,每個人都能死,每個人皆可犧牲。”
說到後麵,聲音漸低,太子臉上的笑容也逐漸隱沒,變得麻木。
“隻不過你說錯了一點,我並不把自己當成一個棋手。這座天下缺一個持棋的人。”
“到了某個必要的時刻——”他幽幽望向寧奕,聲音低沉而又有力,道:“你也一樣,我也一樣。每個人都一樣。”
寧奕一怔。
他體內的白骨平原輕輕跳動了一下。
直覺告訴他……太子是知道“執劍者”以及“影子”的存在的。
寧奕欲言又止,最終沉默。
太子走出長亭,庭院外的木門被風吹開,露出通往深宮的廊道,深夜的皇宮寂若深淵,這個年輕男人背負雙手,向外走去,逆著大風。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