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簾,滿殿幽香。
偌大寢宮,寂靜無音。
“寧奕,你來了啊……”
一道虛弱卻帶著笑意的聲音,緩緩響起。
太子撐著手肘,極其緩慢地坐起半邊身子。
“不是說好一起北伐嗎……怎就病倒了呢?”
寧奕看著床榻上麵色蒼白的太子,努力擠出笑容,以輕鬆語氣調侃了一句。
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該如何將北境此刻的危境托出。
病來如山倒。
臥榻養身,帖文不見。
李白蛟想必還不知道……北境所發生的戰爭。
“你來找我……該不是專程慰問的吧?”
太子合攏眉眼,低聲笑道:“既然動身回天都,說明極陰熾火之後的材料,你已經集齊了,而且去了一趟北境……這幾日我沒有閱奏帖文,能讓你專程跑一趟,北境應該是出了很大的事情吧?”
寧奕沉默了片刻。
“白亙打過來了。”
聞言之後,太子也短暫沉默了一會。
“嗯……”
他聲音沙啞地笑道:“看來那個見不得光的家夥,就藏在我們身旁啊。他藏得很深,想揪出來……恐怕很難。”
“北境那邊,需要天都什援助?”
太子深深吸了一口氣,蒼白麵容上浮現一抹血色,與上次分別之時一樣,這是回光返照的象征……隻不過此刻看上去,這抹血色也顯得十分病態。
開門見山。
寧奕沉聲道:“北境需要全天下所有的陣紋師……白亙以永墮者血肉之軀攻打長城,還需要大量的星輝靈氣作為支撐。”
太子靜靜聽著。
“除此以外……草原和灰界最好立即展開反攻。”寧奕道:“配合鐵穹城,我們可以將妖族天下腹地撕開一道口子……反攻東妖域,也可以為北境解決困境。”
聽完。
太子神情沒什變化。
他輕聲道:“陣紋師和星輝靈氣的調控不是問題,你去找顧謙,他自會安排妥當……”
“至於第三點,關於草原和灰界的反攻……”太子笑道:“沉淵的將軍府有大隋陸戰第一的鐵騎,兵馬糧草均都充足,這場反攻還缺什?無非就是能夠率陣衝殺的涅槃大能……”
“寧奕,你貴為聖山之主,應該知道,皇權之下,天都統禦四境,可涅槃境大修行者超脫凡俗,割舍因果,鐵律也有寬讓之處。”
太子說到這,眼神盯住寧奕。
當年每一位破境抵達涅槃的大修行者,都要被請入天都,與太宗喝茶。
如今,他這位天下儲君,修為境界不夠,已經失去了絕對威懾力……所以才會有寧奕這一位天神山山主的出現。
寧奕輕聲道:“你隻需將詔令發出,我會親自去四境聖山叩門拜訪。”
名正則言順。
太子會心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李白蛟低沉咳嗽起來,他連忙以手捂住嘴唇,另一隻手抽出絲帛,按在掌中,絲帛滲出絲絲縷縷的血跡。
寧奕微微挪首,不忍去看。
片刻後,太子喑啞聲音再起。
“這枚令牌……你拿好……詔書之事,便自擬吧。”
隻此一言,斷斷續續。
寧奕卻是心中萬分震驚。
挪回目光,正好對上了李白蛟那雙淡然平和的雙眸,唇角還有淺淡血跡殘留,未曾拭去。
“怎……”
李白蛟掌心托著那枚令牌,笑問:“你難道不要?”
看到寧奕此刻錯愕震驚兼複有之的神情,太子笑了起來。
這笑容,有三分自嘲,七分調侃。
寧奕看懂了這笑意。
他搖了搖頭,道:“我對權位……沒有興趣……這封詔令,還是殿下擬定好了。”
太子淡然道:“擬一封詔令,問題不大。可十封百封……這枚令牌,總要交付他人的。你若不接此令,便找不到第二人了。”
放到十年前。
寧奕一定想不到。
會有一日,李白蛟會親手將象征君權的白龍令,交予自己。
廟堂之上,苦心積慮,竭力算計,博弈十年。
生死麵前,大局為重,位君卸權,一朝和解。
他仍是未接。
“在位一日即為君。”寧奕觀心如鏡。
他這位寧大惡人有仇必報,絕不仁慈。
可與太子的恩怨,已是前朝雲煙。
在天神山成立,光明密會搭建之後……站在盟友的角度上,他愈發欣賞這位大隋的新任儲君。
能和李白蛟成為盟友,其實是一件幸事。
“你不接令?”
太子平靜凝視著寧奕,皺起眉頭道:“這種關頭,就別玩忠君盡義這一套了……你不是這種人。”
“我當然不是這種人。”寧奕笑道:“我隻遵從自己心中的道義,不接這枚君令……是因為它有比我更合適的執掌人。”
“……哦?”
太子挑起眉頭。
……
……
半時辰後。
一輛木質輪椅,被推著離開寢宮。
“原來沉淵這些年……是這過的。”太子坐在輪椅上,裹著厚衫,這時候還不忘笑道:“出行四處都有人推行,感覺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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