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莎和趙立軍這件事上，徐珂梵必須要發自肺腑地稱讚林爍一句：高瞻遠矚，足智多謀。當他還在為深陷謠言漩渦的朱、趙二人擔驚受怕的時候，卻發現他倆已經在大眾麵前公然手挽著手閑庭信步了。

    “林爍真是神了！”他對周玲玲喟歎說，“他怎料到謠言就能成真！”

    周玲玲倒顯得不以為意：“可能這本來就不是一個謠言，而是一個沒有被公開的秘密，我們隻是替當事人公開了而已。”

    林爍的這個辦法還真的如他所言，效果立竿見影。朱莎自從和趙立軍談起戀愛後，便從未求助過徐珂梵了。隻不過讓徐珂梵有點看不懂的是，朱莎似乎也從來沒有去麻煩過趙立軍。他原本以為，林爍幫朱莎找個男朋友是想讓其接替自己繼續做苦力；不成想，朱莎自從有了男朋友，就再沒給自己攬過苦力活兒。

    很久之後，徐珂梵還聽到一些傳言，說趙立軍老媽不在家的日子，朱莎會把趙立軍的髒衣服帶回自己家清洗。不過至於真偽與否，也就沒人去深究了。

    少了朱莎的糾纏，徐珂梵的精力終於能夠回歸正軌，他這才想起來，周玲玲早前拜托自己的事情，他都還沒著手準備呢。

    陳琳之所以信任唐芳這些年，是因為張瑞民當初對公司不軌的蛛絲馬跡是唐芳率先發現並匯報給她的。張瑞民畢竟是公司的創始人，威望遠在陳琳之上，當初公司的核心要職，幾乎都是由張瑞民的心腹掌管，陳琳想要真正介入，堪比登天。唐芳當時是公司出納，有一段時間，她發現公司的現金收支量大幅增加，遠超過往，而據她所了解到的需要現金支付的相關業務似乎並沒有增多。

    她無意中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了陳琳。不過彼時，她隻是抱著好奇的心，簡單表達了自己的疑惑，並未深究其背後的原因，更非想要借此站隊，選擇告訴陳琳不過是因為她和當時的會計相處不來，而陳琳又是財務主管。但她的這一做法卻無形中給陳琳發出了一個信號：自己不是張瑞民的人。

    陳琳就是利用唐芳這看似不起眼的消息，幫自己在張瑞民那撕開了一條血路。這也是她接手瑞民之後，陸續擠走了一眾老人卻仍把唐芳留了下來，並且還讓她接管下會計工作的原因。

    在陳琳眼，唐芳的工作能力算不上強——其實這樣說也不夠準確，她當初能發現現金支取異常，說明她是有一定的敏銳度的。再確切一點的評價應該是：工作態度不夠積極。唐芳大部分時候給人的感覺更偏向於“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不過，在陳琳看來，這未嚐沒有好處，因為沒有野心的人，最大的目標便是保住飯碗，從而也就不會有那多歪門邪道的心思，更不可能冒險去做違法亂紀的事——對於一個財務工作者來說，老實本分難道不是他最大的優勢？

    但是隨著公司規模的擴大，陳琳也漸漸意識到，唐芳的不思進取和安於現狀已經讓她的能力慢慢落後於公司的發展需要了。她曾嚐試著給唐芳一些刺激，然而不管是升職加薪也好，績效考核也罷，在唐芳那都激不起絲毫水花，反倒令她愈發消極，叫苦不迭，以至於到了要跟自己鬧辭職的地步。她之所以遲遲沒有同意，一來是找一個能力過關且值得信任的新人確實不易；二來，共事這多年，陳琳對唐芳還是有感情的，她對瑞民集團的未來信心滿滿，她立誌讓每一位員工都能在瑞民獲得新的生活，她不想輕易拋棄唐芳這樣一個元老級人物。

    誰知，唐芳就是一個扶不起的阿鬥，陳琳怒其不爭，卻也無可奈何，當她了解到了韓芳怡的具體情況後，便最終決定放下執念，給公司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韓芳怡在瑞民的工作開展得並沒有想象中那樣順利。不是業務能力不行，而是人際關係難處。

    老公、兒子不在家，老人也暫不需要她照顧，她幾乎將自己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到了工作中去。她秉持著“今日事今日畢”的原則，做事從不拖遝。大概半年不到的時間，整個瑞民集團都耳聞了這位雷厲風行的韓會計。不過大家對她的評價卻是好壞參半。有人說：韓會計是瑞民有史以來報賬最難的會計——因為隻要單據有一丁點不合格都不可能從她那拿到報銷款，誰的情麵都不好使；也有人說：韓會計也是瑞民有史以來報賬最容易的會計——因為隻要你各項單據過關，手續齊全，那她從來不墨跡，絕對讓你立馬見錢。

    韓芳怡在財務工作上的嚴苛和高效，無形中給那些想蒙混公款的人增添了阻力，但也讓兢兢業業的人多了份安心。擁躉她的人，多數是沒有機會利用公司漏洞謀取利益的底層員工，中層管理者則有好多暗地埋怨她死板教條。

    關於大家對韓芳怡的評價，陳琳略有耳聞，但一直裝聾作啞。既不表示提倡，也公然不打壓，就由著事態自然發展。

    陳琳是誰，她摸爬滾打這多年，一路披荊斬棘走到今天，憑她的心思，豈會猜不到那些部門經理擠兌韓芳怡的真實用心？可他們都是公司骨幹，能坐到現在的位置，個個都是人精，誰的手不掌握著一兩個公司命門。作為領導，你想拉攏這些人對自己忠心，為自己賣命，光靠畫大餅是沒辦法充饑的，必須要讓他們得到實打實的好處。可是，公司財力有限，出於長遠考慮，她又不得不嚴格控製人力成本。在這樣的情況下，既想要維持現有製度又想要靠利益籠絡人心，灰色收入的就成了一種特殊存在。隻要不失大格，陳琳都不會計較。當然，從另一個角度看，這些不光彩的收入也是陳琳拿捏住這些人的一把利刃。

    唐芳在的時候，從不較真兒，所以陳琳的這一理念一直運轉地無比順暢，也讓許多人都習以為常。韓芳怡的到來像是往一灘死水中投入了一顆炸彈，不僅炸出了暗藏水底的陳年積垢，而且讓陳琳看到了新的轉機。

    瑞民集團的目標絕不是當個杭州的地頭蛇，它要成為全國性的，乃至世界性的知名企業，靠著這些拿不上台麵的管理方法終究不是長遠之計。但是，改革不是喊兩句口號那簡單的事情，動作太大，必然會在公司內部引發騷動，後果不可估量。於是，有了韓芳怡這個不怕死的開路人，陳琳幹脆選擇裝傻看戲——如果韓芳怡鬥得過那些舊勢力，那她就可以順勢建立起更加正規健全的管理製度；如果韓芳怡敗下陣來，那她無非就是響應民意開掉一個會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