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王走了,來拜壽的文武大臣和老爺子舊部走了,四方館終於安靜下來。但是這個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往年拜壽,一家子人未時就已經開始吃飯。但是這一次,因為拜壽的人太多,一直到酉時才結束。
“臭小子,這次就算了,天色太晚。下次二姐叫你的時候,記得趕緊過去”
臨走的時候,二姐鑽進馬車,威脅的揚著拳頭。
“知道了。二姐有令,我敢不來嗎”
王衝笑道。
王朱顏這才作罷。
一家人又像來的時候一樣,各自乘上自己的馬車,往來時的方向而去。撩開窗簾,王衝最後看了眼身後的四方館。
夜幕下的四方館黑幕重重,隻有點點的燈光閃耀。
王衝心知肚明,接下來,一場風暴將從這席卷朝野。不管是“節度使製度”,還是“太真妃事件”,攪動的風波,都足以使大唐的朝廷動蕩很長的一段時間。
不過對於王衝來說,這一切已經與他無關了。
他已經做到了他所能做的極致,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他一個小孩子能解決的了。
“我也該回去,著手處理我的事情了”
王衝心中暗暗道,看著身後夜幕中的四方館,微微有些遺憾。
爺爺壽辰,當今聖皇是一定會出現的。可惜,王衝從來就無緣一見。因為當今聖皇雖然每次都是白天出現,但是唯獨爺爺壽辰這天,隻有晚上,等前來拜壽的文武眾臣離開之後,聖皇才會出現在四方館。
所以這多年了,王衝卻從來沒見過聖皇一麵。這不得不說是心中的一個遺憾。
“走吧,孩子”
母親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王衝恍惚了一下,一下子回過神。
“駕”
馬車外一聲鞭響,然後緩緩的朝著王家而去。
四方館的東邊,一座高高的院牆相隔。當致知閣中一片熱鬧的時候,院牆的西邊,卻是一片死寂,甚至連一點點的燈光都沒有。
“王家的人都散光了”
黑暗中,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似乎一直在聆聽著什。
“是的,父親,都散光了。”
黑暗中,傳來一個中年人的聲音,聲音非常的尊敬。
“嗤”
黑暗中傳來一聲火石的聲音,接著一點淡淡的火光亮起,房間頓時亮起了一盞普通的油燈。
油暈渲染,漸漸勾勒出一張中年人的臉龐來。這是一張充滿威嚴的臉龐,一看就知道位高權重,擁有不凡的地位。
隻是那雙眼眸之中,始終充斥著一種深深的疑惑,似乎被什東西深深的困擾著一樣。
王衝如果在這,必然會驚訝不已。
因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王家的死對頭,之前算計王衝父親王嚴的姚廣異
邊陲之役,姚廣異聰明反被聰明誤,成為整個京師的笑柄。從那以後,姚廣異便深居簡出,閉門思過。
但是九公大壽,姚廣異卻出奇的沒有待在姚府之中,而是待在王家老爺子致知閣隔壁的地方。
這樣的人出現在四方館,王家的人卻毫無所知,這不能不說是極大的失誤。而如果王家的人知道姚廣異在這聽了一整天,還不知該如何的震驚。
“父親,您說,隻要我在這聽一整天,就能知道王家是什人算計了我。恕孩兒愚笨,還請父親大人明示。”
姚廣異低下頭,神態恭恭敬敬,露出虛心請教的神色。
邊陲之戰,始終是他心中的一大心結。枉他一向自負聰明,算無遺漏,卻在自己最擅長的地方輸給了王家,這對他無疑是個打擊。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
但是姚廣異居然連怎輸的,輸給誰了都不知道。這對於向來心高氣傲的姚廣異來說,是完全無法接受的。
不解決這一點,姚廣異始終於無法振作起來。
“噗”
房間沒有回答,油燈的油光,隱約映照出一個臉色白皙的老人。這老人發須皆白,滿臉的皺紋,聽到姚廣異的話,隻是輕輕的微笑,拿著一根細小的根杆,輕輕的撥弄著油燈的燈芯。
如果不是知道,很難以想信,這個普普通通,正在撥著燈芯的老人,就是大唐帝國另一位泰山北鬥級的人物,姚崇姚元之,姚家的姚老爺子
和王家的老爺子王九齡不同,姚崇沒有領軍塞外,參加過什驚天動地的大戰,同樣的,他也沒有卷入過什宮廷旋渦,沒有過什力挽狂瀾於即倒的壯舉,自然也沒有什從龍之功。
但是,就是這樣的姚崇姚元之,卻成為了大唐帝國泰山北鬥級的人物,和王家王老爺子平起平坐,在朝廷,他的地位超然,受盡聖皇寵幸,並且在這座大唐最為顯耀、特殊的四方館,同樣占據了一席之地。
姚家姚老爺子,從來都不是靠武力走到這個位置的
“白天的祝壽你都聽到了吧”
姚老爺子微笑著問道,說起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聽到了。”
姚廣異怔了怔,還是很快回答。他知道父親絕不會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什感覺”
姚老爺子笑道,將撥弄燈芯的針杆抽回,輕輕的吹了吹,就像一個普通的老人一樣。
“熱鬧、顯赫,盛極一時若是父親大壽,也必定不會比他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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