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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著一個對你有好感並且十分自信美麗的女孩直接果斷說出她難看這句話的時候，等於宣布兩人關係的死刑，誰也挽救不了。因為不管好看自信的女孩還是醜陋自卑的女孩都希望自己喜歡的男生能夠深情款款說出你真好看，你最好看這樣的話。明知道是假話也會很開心，情人眼出西施，不是人人都是西施但是每個女生都有自己獨特的美。

    何況麵對的是未央這樣十八歲便已傾國傾城的女孩子，單純說她好看完全不夠用，應該想出一些更高級的說法，例如韓城教我的“在你麵前所有一切都是灰色的，你代表了全世界最絢爛的色彩。”

    但這種肉麻的情話我說不出來，現在想想我對宋戀兒這幾年說的最親近的一句話可能就是，“別逞強了，上來！”

    那次她的腳腕受傷，腫的像個胖茄子，別說走路腳掌著地都不行，可倔強如她居然想著單腿蹦著向前走。於是我直接擋住她的去路，蹲下身子，反手拍拍自己的後背，說了那一句不好聽也不溫柔更不溫暖的話。宋戀兒後來還是爬上我的後背，因為傷處疼的她開始牙齒打顫，不得已。也許那一刻中的某一個微妙瞬間她覺得是溫暖的，僅此而已。

    未央聽了居然毫無發怒的跡象，看看我，點點頭，“嗯，我從小就覺得自己長的醜，總覺得看起來哪有些不太對，你覺得哪不對？”

    她的暗示已經很明顯，她哪都很對，增一分則太肥減一分則太瘦，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有哪不對的不是她而是我，我的眼睛不對，即便讓一個瞎子來評價她的長相，單單聞到她身上淡淡甜甜槐花香，單單聽她走路的輕巧就知道她是個美麗年輕的姑娘。

    我抬手摸摸鼻子，“可能太凶了吧。”

    我居然給出這一個更加混蛋的回答，也許未央在某些時候的確很凶悍、凶惡，但是自從我們見麵到現在人家對我的關懷可謂臨危不值，事無巨細的把我眼前的難題危機全都提前處理好了，然後還心情大好的帶我來渭水之邊這片風水寶地搭帳篷露營喝咖啡吃烤肉。如果這樣還算凶的話那隻能是我的問題，眼瞎心瞎。

    我故意的，故意試探一下她平常的底線，我不得不這做，不是為自己試探而是為了身邊的幾個朋友試探。到目前為止我身邊的朋友當中隻有未央幾乎完全不可控，其餘人至少關鍵時刻我可以好好協商或者強迫他們暫時聽我的命令，因為我要保護好他們。未央一回國的形象就完全不同，她不需要我的任何保護，她在全麵保護我。

    角色的轉變讓從小習慣揮舞拳頭去打架去保護別人的我很不適應，所以我要看看她生氣是什樣子。

    誰知她還是不生氣，歪著頭想了想，“你說的沒錯，我從兩三歲就開始在家凶爸爸和媽媽了，他們在我十歲的時候把我送出國的一個重要原因是他們誰也無法讓我信服了，我成了家的小霸王，而且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理解和常識。然後他們兩個整天在外麵忙碌的大人突然發現其實很多方麵我的生活技能已經超過他們了，那還不如送到歐洲更早接受曆練接觸不同國家的不同文化科學。於是就這決定了，我一去八年。”

    我發誓自己真不是故意的，關於未央小時候的事情教授很少提及，偶爾聊到自己的女兒多數時候他還要回頭問我女兒好不好，過的怎樣，胖了瘦了吃的好不好，跟同學處的好不好？

    因為我未央跟我一周視頻一次雷打不動，跟教授卻要兩三個月視頻一次而且每次都是三五分鍾匆匆結束，父女之間本來有很多要說的，但是一旦在顯示屏看見彼此好像瞬間詞窮，什都不想說了。

    我喝了口咖啡，喝了一大口，“我小時候是個怪胎，因為我是個殘疾，你小時候也是個怪胎，因為太早成熟，這樣一切都合理了。”

    未央笑，“對啊，我們本來就都是生活中的怪胎，所以隻有怪胎和怪胎之間才能成為朋友，怪胎跟普通人無緣，跟正常人絕緣，你這個二十三歲的老頭子這多年不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

    不得不說未央比預料中的更加了解我，她跟杜下還不同，杜下可以直接進入我的靈魂，因為我們暗黑的靈魂是一致的。未央看到的是一個天生缺陷的我，而且這個缺陷永遠也無法彌補，哪怕現在我的聽力恢複了，身體的病也基本好了，隻需要再加以調養就好。但我的靈魂和整個人仍然是有缺陷的，怎也修補不好。

    這不是個哲學問題這是個現實問題，未央同樣如此，她的人生不可能重來，她從十歲開始一個人在歐洲經曆的那些事情沒人能夠真正理解，連她的父母都不知道的事情誰還會知道？

    她不但把自己保護的很好而且還把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保密的很好，到現在為止教授和師母都還不知道自家獨生女兒的真實實力和真實身份。從某個角度講這很可悲，可從未央的角度看隻有這樣他們才會最安全。所以在歐洲和中國之間她給自己劃定了一條嚴格的界限，嚴格到永遠都不會跨越。在歐洲大地上她是黑暗毒蛇，在中國的土地上她就是未央，她喜歡這個名字並且已經印成了名片，她的名片上沒有任何頭銜職務地址電話，隻有一個名字，在中央位置，未央。

    能夠接到她這張名片的人代表著被她認可，有任何事不管公事私事都可以找她，沒有聯絡方式怎找她？

    她的助理會留下自己的手機號碼和一個加密郵箱，一般的事情發郵件即可，十分緊急的事情打助理電話就是。

    她隻有在見我在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才不會帶上那個叫做藍的助理，藍三十二歲，麻省理工的天才博士，後來突然失蹤沒人知道去處，結果卻成了未央身邊最信任的人，大權在握的同時也掌管著四座實驗室當中的兩座。藍是個在未央麵前幾乎從不說話的人，隻有存在嚴重分歧的時候才會舉手示意然後她會將自己的計劃想法創意整理成嚴謹的完整的郵件發給未央，由未央做最後決策，不管是否采納她的建議她都不會再提而是百分百全力的投入到既定計劃的工作之中。未央不止一次跟我說藍就是一個工作機器，永遠也不會停歇，除非她死了。

    這樣的頂級員工全世界的老板都想擁有，隻是隻有極少數人才有這樣的運氣，而未央是其中之一。

    我在視頻中沒有見過藍，因為視頻的時候屬於未央私人空間絕不允許被任何人打擾。未央回國藍自然如影隨形，可惜未央為了給我一個提前驚喜讓我錯過了與藍的首次會麵。

    我對藍倒是好奇，因為原本我會成為她那樣一個不知疲憊卻時時處處精準冷血無情的工作機器。現在我變了，變回一個人，我的身體開始重新擁有溫度，我的眼淚也重新回歸。

    以前總認為不會流眼淚的男人才是真正頂天立地的男人，但那過於武斷絕情片麵，最重要的前提是我自己淚腺出了問題，屬於硬件上不允許而不是內心永遠毫無波動住在北冰洋底。

    此刻未央正用兩根手指夾著她的新名片，興致勃勃的遞給我，我伸手去接，黑色的名片，簡單幹淨冷峻，未央兩個字則是白色的隸書，黑白搭配成為永的經典。

    她的手指上下翻動，唰的一下又將黑色名片收回，“喂，你要我的名片幹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