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9章 浮生易棄運道難選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林阡 本章:第1779章 浮生易棄運道難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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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來,最該做的不是穿戴整齊了跑路嗎!

    往常這種情景,林阡風氅一罩,吟兒麵子就能保全;今次吟兒想爬,可林阡還賴著,死活就是不讓。

    真他~娘~的……這是擺明了要讓世人看見一番怒濤卷霜雪的景象啊!

    兵馬聲越臨越近,吟兒委實不知是敵是友、人數多少,忍不住罵起髒話,情急使出十二分氣力,先對林阡嫣然一笑,爾後趁其不備將他反推到她之下,一見他被地上的石頭磕暈過去她趕緊動手,囫圇把他扔在近處的衫褲穿自己身上,再然後拽來被他甩一邊的長袍、朝他身上一籠、係包袱一樣地一係……

    絕了!時間掐得剛剛好!才轉過身來她就跟辜聽弦照上麵——“師娘……”

    “啊,是聽弦啊。”做賊心虛,語氣還得裝得不那緊張……

    辜聽弦先還納悶吟兒怎又換了身男人衣服,火把一移,陡然發現地上昏迷不醒的柴婧姿和仿佛包在麻袋的林阡,納悶全拋,大驚失色:“師父!?”心打鼓:師娘該不會醋壇子一翻、把他倆給打死了吧!!

    好在悄悄探過鼻息,他二人都呼吸平穩,辜聽弦一顆心大起大落,悻悻地想:辜聽弦你想什啊,師娘怎會那樣對師父……再轉身來正待說話才發現,師娘她居然……跑了?!

    下一刻,映入辜聽弦眼簾的是緊隨他前來增援的盟軍兵將,其中有一位正是隴西單行寨的莽夫胡三十。一見到辜聽弦攙扶著的還半昏半醒的林阡,胡三十哇一聲就哭喊出來:“主公!當真是您!活生生!回來了!”擤了鼻涕又抹眼淚,就地跪下連連磕頭,“三十早就說啦,您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怎可能死啊……”

    “先帶他倆回山頂療傷……”辜聽弦聽說過昨晚隴西寨的叛亂,誤以為師娘跑了是因為預見到胡三十要來、她不想見到他,於是臉色一沉,語氣兀自不客氣:“胡三十,我師父是師娘找回來的,你且仔細想想,如何向她賠罪?”

    於是乎,到了山頂之後,胡三十立刻就給一襲白衣的盟主負荊請罪,臨江仙的盜寇們也忙不迭向他們有眼不識泰山的主公磕頭認錯。一旦忙碌起來,辜聽弦就淡忘了吟兒曾冒穿林阡衣衫的細節,直到多年後才回味起那晚春山秀林的奇妙。

    

    戌時過後,抗金聯盟的旁人總算都各歸各位,隻留辜聽弦和赫品章暫時留在山上照應主公主母。

    並不打算休息的辜聽弦,夤夜一路沿山而下,賞看風景的同時,更多地是幫郭子建完成他離開前“對大聖山周邊仔細巡查”的任務。哎,曾幾何時,聽弦和郭將軍竟也成了“會心一笑不必講”的搭檔關係?

    變的不是郭子建,而是他,連聽弦自己都發現了,師父生死未卜的這些天,自己的處事風格竟愈發成熟,有了足以讓師父清醒後讚不絕口的進步——

    曾經,他是為了師父才學會當一個少主、學會與麾下和同僚和睦相處,可後來他總是會為了師父而忘乎所以、不計後果、莽撞行事,這些天,卻還是為了師父,為了時刻和師父站在同一邊,為了繼承師父的誌向完成師父遺憾沒有達到的一切,聽弦的為人處世日趨穩健。現在的辜聽弦,真真正正地獨當一麵。

    此刻,聆聽著來自石峽灣的浩瀚樹聲,過往的心魔正一點點地煙消雲散,靜謐春夜的輕風微雨中,辜聽弦不由得感激起柏輕舟:原來軍師這次差遣我來舊地,既是為了讓我見證師父涅槃重生,亦是為了讓我自己涅槃重生,軍師她,真是用心良苦……

    或許是剛見過劉鐸在小青杏的防禦手段吧,在巡視這大聖山的過程中,辜聽弦一邊幫臨江仙修補破綻,一邊忍不住在心嘀咕:“這座山的防守可真的是糟透了。”

    

    確實糟透了。

    幾個時辰過後,外圍的火剛撲滅,內部又開始冒煙——

    早先襄漢高手們對辜聽弦講述林阡遭遇時,就提起過被關在囚牢的蒙古細作、西夏昆侖派和大理天衍門,辜聽弦原還打算天一亮就對這些異域之人提審訊問和酌情釋放,誰料正是這後半夜,聽聞一部分蒙古細作提前越獄,意料之外,猝不及防……

    辜聽弦前往監牢外查看時,臨江仙的看守們已鼻青臉腫倒了一地。

    王堅那小子膽大,先了他一步趕到這,並且還同蒙古細作們交了手,隻可惜沒能攔得住他們:“大師兄,適才有人來劫獄,手擎的是古代名劍,我隻看到他一個背影,很眼熟,想來是天衍門的人……”

    “若真如此,這些越獄的蒙古細作便隻是碰巧借的東風。”辜聽弦點頭,慶幸沒有更多枝節。

    “但劫獄之人並非昨天早上那個帶走段姑娘的天衍門門主。”王堅昨天早上才和段亦心的外祖父北冥老祖見過麵,當然分辨得出適才劫獄的不是那老頭。

    “大師兄,若是天衍門的其他門人,那就多半是前些天被師父打落懸崖、僥幸生還的某一個了。”餘玠緊隨辜聽弦而來,結合王堅提供的有效信息,作出如是推斷。

    值得一提的是,王堅那小子一夜沒睡,是在山上熱血沸騰地練習雙刀,而餘玠這小子呢,大半個晚上都跟在聽弦身邊寸步不離,興致盎然地給他提醒哪兒哪兒防禦不足,然後又纏著他說要跟大師兄學習如何鞏固大聖山的防禦體係……

    辜聽弦被他倆一口一個大師兄叫得實在是受用,緩得一緩,還是該提醒自己戒驕戒躁,斂了笑,正色道:“半夜的時候咱們就已經部署好了外圍的防禦,無論那人是天衍門的門主或門人,都很可能是半夜前就已經在山上麵。”

    “大師兄說得對。前山後山目前都有巡邏,可見劫獄者一早就在山上了,對於他來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對於咱們而言,最要緊的就是趕緊在內部查漏補缺,刻不容緩。”餘玠點頭認真,小小年紀竟有些許決斷者的風範。

    “嗯,那些被師父打下山去的人,委實也難以分辨到底有沒有死,甚至很有可能就躲在附近,咱們得提防著婧姿姐的事情再發生。”王堅也極是機靈,很快就領悟了餘玠的意思——那幾個來山上抓柴婧姿的大內高手,就很可能是窩藏在總壇附近的。總壇附近,這已經是屬於臨江仙的內部範疇了。

    因小見大,被林阡打下前山的大內高手,和被他打下後山的各國高手,大聖山上下不計其數,難說到底存幾個活口,所以一時可謂藏龍臥虎——藏了多少殘龍,臥了多少敗虎。所幸辜聽弦半個晚上都在大聖山各大要道布防,自認為外圍防禦已經妥當,必能教往外逃和往內探的任何外人都無所遁形。

    “這些蒙古人和大理人,斷然是出不去的,必會撞在我們的兵手上。”辜聽弦一笑自信,並不打算立刻去追,還想采納王堅和餘玠的建議、先行排查內部的各大洞窟。

    然而,現實卻還是辜負了辜聽弦的一番苦心——

    “天將軍!後山頂上,要下山的地方,好幾撥人,打起來啦!”這當兒五胞胎氣急敗壞跑過來,腳步一致,連氣喘的節奏都一致。他們一致告訴辜聽弦,適才越獄下山的蒙古細作和大理天衍門,在後山剛巧撞上另一群想要偷偷上山的不速之客。這幾撥人在山頂附近互相以為是敵人,大打出手,僵持不下……

    “怎回事。又有人來?”雖然此刻想上山的攔住了想下山的,想下山的阻止了想上山的,看起來他們打群架好像還幫了宋軍?可是辜聽弦知道,這便代表著盟軍在後山的防禦仍然不完美、眼下外麵又有人混進來了!

    “防不勝防。能闖過大師兄親自所規劃防線的,想來應該不會是等閑之輩。雖人數必定不多,但強度可想而知。”王堅卻立刻安慰辜聽弦說,應該不是部署的問題,而是來人很強,強到可以無視兵法韜略。

    “咱們趕緊去看看。”餘玠性急,迫不及待。

    辜聽弦把收拾殘局的事交托五胞胎後,便領著王堅餘玠等人齊齊追出,隔老遠就望見那邊十幾個襤褸男女,圍攻著一個暫時還看不清相貌的魁梧男子,那男子身後還站著十幾個看起來是他戰友卻隻知道站著的人。

    追近才發現,那邊就快打完了,男子果然絕頂高手,以一敵多毫不吃力,一來這些異域男女大半被林阡奪光了內力,二來,那魁梧男子不僅長得跟他們懼怕的青麵獸特征相似,並且武功之高強、內功之深厚,本也就是放眼天下很少有人能夠企及——

    “戰狼……”辜聽弦倒吸一口涼氣,當即阻止聞訊而來的巡邏士兵靠近,同時教王堅餘玠“先去把師父叫醒了帶過來”。從強度上,早該料到是他!

    好在除去戰狼之外,一旁金軍隻有些殘兵敗將,應該大半都是想從內到外突破、苦於流竄在宋軍巡邏之下、幽暗昏惑境地被戰狼給撈出來的大內高手,此刻他們是真的沒什戰力可言。

    然而不得不說,要想翻天覆地,戰狼一個就夠!

    “我留下,和大師兄一起,伺機待戰。”餘玠說,王堅回去便好,這邊更缺人手。

    “你站我身邊,我不說話你不準出手。”辜聽弦雖欣賞這初生牛犢不怕虎,卻也深知,這任何一個人去挑戰那個滿狀態的戰狼都是送死。

    “是……”餘玠吐了吐舌頭,不得不服從命令。

    

    當是時,戰狼之所以沒有狠毒地立刻大開殺戒,很可能是因為對麵有幾個人、雖然無甚感情,卻畢竟朝夕相處過、所以或多或少拖延著他。

    那幾個男人與他戰狼是什關係?從他身後另一個麵目清秀、臉色蒼白的男人口中便可以得到答案:“師兄……”他站在那群同樣蒼白的大內高手中顯得很不起眼,教辜聽弦第一刻居然沒認出來:軒轅九燁!?

    “軒轅師弟,都已這大了……”天衍門小師叔略帶憐惜地回眸一眼,軒轅九燁和段亦心一樣都曾是他疼惜過的孩童,未想長大成人後竟是這樣弱不禁風,看起來還常年都是這般病懨懨的模樣。

    “這就是軒轅九燁啊!!”天衍門二師伯雙眉一軒,持泰阿劍怒氣滔天,“瞧你和段煉幹的好事!”

    斜風細雨,同門師兄弟自相殘殺,原是為了不同的立場和信仰。

    “什事?‘拒絕歸順林阡’嗎?”戰狼冷冷一笑,迎戰遊刃有餘,“有什錯?焉知今日這‘天命撲朔’、不是我段煉順應而成?!”

    “哼,你們父女倆,都是一樣自私!”二師伯怒不可遏,想起段亦心那天為了維護林阡死都不肯聽勸,還說:我父親逆了當時你們所見的天命,卻直接引起現今的阡陌之傷,不就是順應了當時柏輕舟就已見到的天命?你怎知道現在所做的一切是推動還是改逆?你所見終究你所見而已!

    一模一樣,戰狼也隻是為了維護曹王一人,寧可無恥,都不認錯。

    “你糊塗,段煉你捫心自問,就算世人所見有所局限,難道你沒有背叛門規、一再悖逆原則、篡改你所知的天命?”大師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口吻。

    “你都承認有局限,原則算什原則,悖逆又從何說起。”戰狼笑的同時有些欣慰也有些感傷,那是因為聽到他的女兒段亦心還活著、居然不怪他還理解他維護他。

    “那現在呢?既知天命撲朔,你還胡作非為,仍是為了曹王一己之私?!”二師伯不依不饒,大師伯隻是淒然佇立,看上去從前和他感情最好。

    “天命撲朔?天命、不是歸於林陌?林陌不是已將林阡取代?……”軒轅九燁一直愣在旁邊,許久才迷惘問出一句。

    “你目光太短淺!隻看到這!!”二師伯嘲諷時唾沫星子四濺,軒轅九燁還沒來得及蹙眉,小師叔立即同他解釋道:“林阡失蹤不久,天象便又改易,最近實在太多次,堪稱撲朔迷離、瞬息萬變……我等本該伺機而動,可段煉卻拉著你一如既往激進、一味按著有利於林陌的方向打,他完全忘記還有鐵木真的存在,而且他失算了、林阡其實並沒有死……”

    “唉……是我刻舟求劍,不曾再算。”軒轅九燁長歎一聲,先前他認定了林阡已死便不再推算,或者說……他打心底期盼著林阡早點死、天下大勢早點定,天下亂得實在太久了……不過他也知道,就算測了,恐怕他也和戰狼一樣,當局者迷,無法算出林阡還活著。

    戰團有人臉色驟變:“你們是何人?怎會提及我們大汗!”正是金帳武士的第五茂巴思。內力近乎全失的他,隻剩暗箭還能殺傷。

    “怕是和三哥能力一樣的人……”排行第八的阿甯也在負隅頑抗,見多識廣的她立刻提醒說,他們的三哥擅長算人命格,與林阡見過一麵,就說林阡非殺不可。

    隻可惜他們幾個現在戰力太弱,弱到微不足道,還沒問完,就已經被其餘人擠出了戰狼的視線範圍。戰狼和天衍門本來也不可能回答他們——天機這東西,哪能透露這多、這廣。

    “據說‘阡陌之傷’阻礙視野,柏輕舟都不能算得超出開禧三年,也便是說,今年的一切都是‘極有可能’而又‘未定’的……”小師叔輕聲對軒轅九燁解釋和勸說,“林陌對林阡的取代,也許會造成林阡的永久隕落,也許隻是暫時對林阡光輝的掩淡,所有結果,都隻能到明年再看,金宋之戰不宜繼續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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