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3章 與子同袍何其幸也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林阡 本章:第1473章 與子同袍何其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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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外頻發,惡戰不斷,最終林阡將洪瀚抒擒獲,短刀卻落入淵聲之手,這般情節,始料不及。歸途上吟兒抱怨說,待尋回之後,飲恨刀不知又會給你使什小心眼呢,林阡聽罷哭笑不得,但知缺失武器事小、淵聲重現事大,原就混亂的隴右戰局,不知會被這魔頭掀起幾多沒必要的波瀾——居然埋下個比洪瀚抒更麻煩的禍根。

    回到沈釗據點已是寅時左右,石峽灣駐地緊張卻安寧。這段節外生枝的來自洪瀚抒的考驗,令人慶幸地沒有引發林阡最不想看見的後果。除了歸功於寒澤葉和楚風雪對於會寧定西交界金軍的留意、掌控和應變外,更得益於石矽、百飄雲、沈鈞三人以沈釗為核心在外圍的各司其職,最關鍵的,卻還是沈釗自己。

    “上次丟了主母沒能守好,這次絕對不會,我已全麵戒備,不給敵軍乘虛。”軍令狀不是白立的,夜半,即使有司馬隆派遣出移剌蒲阿、薛煥、解濤、陳鑄四路兵馬試探性襲擊,沈釗坐鎮的石峽灣依然固若金湯。

    “洪瀚抒騷擾、林阡離開”一來一回的時間差,導致了司馬隆得知消息注定滯後,而盟軍秩序井然“林阡在不在都一樣”,又使得這軍情的真實性有待觀察。司馬隆那樣謹慎的又喜歡研究盟軍戰法的人,最怕剛結盟的林阡洪瀚抒合起來演戲誘他入甕,自然就錯過了最佳的全軍突擊趁人之危的戰機。

    不全力以赴,如何能擊敗這個牢不可破的石峽灣?林阡回營後感沈氏兵馬在沈釗的帶領下有直追沈鈞之意,讚他父兄之風,雖不是正式的論功行賞,沈釗聽了比什都滿足,卻是摸著自己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主公,過獎,哈哈……”和林阡交代了布局後又忙不迭地巡營和禦敵去。

    吟兒看他忙碌的背影,思及從前他動輒急火攻心、臨陣自行大亂,到上回能以主帥氣度應付祁連山談判,而今能站在共拒金軍的風口浪尖,歎隻歎,磨難使人成長。

    而瀚抒強擄吟兒之後的大半夜,林阡耽誤了多時才能尋獲,隻差毫厘吟兒就命喪黃泉——不知多少個毫厘,妙真都以智慧武功甚至身體護住了吟兒。衝這一點,妙真也是吟兒的救命恩人,除了沈釗之外最該感謝的就是她了。

    “師父,這是妙真分內。”那……也是一條軍令狀。盡管麵色蒼白氣息不暢,她卻甘之如飴,笑靨一如往常。

    其實,還有第三個人,在戰前,也在心立下了軍令狀,那個人沒說,但林阡聽見了:“西北戰事如何?”

    “辜將軍攔住了孫寄嘯的兵馬,僵持了好些時辰,試圖與他達成和解。適才那兵馬不夠,現下沈將軍已派曾副將去接管。”顧小玭一五一十稟報,當此時茵子抱著小牛犢在一旁哄,緊湊的戰事中平添一絲溫馨。

    吟兒凝神聽,不禁更釋然,當祁連山和盟軍在石峽灣西北膠著,聽弦傷勢初愈彼處兵馬也稀缺,臨時上陣的聽弦,第一次沒有用武力說話,而是用努力——

    從轉述也可以聽出聽弦的據理力爭,他說,“盟軍和祁連山是結了盟的,不應在此時交兵”、“洪山主是要置師娘於死地但是師父一定不會殺死他”、“現今誰都不知道洪山主在哪,但辜聽弦以人格擔保,一旦有了洪山主的音訊,盟軍會即刻通知和協助送還。”……

    若非辜聽弦穩住了西北、掃清沈釗後顧之憂,司馬隆可能就不會錯過這次的戰機了,因為盟軍和祁連山已經打起來了。說到底,祁連山是司馬隆打宋軍的最大顧忌,同樣也牽製著定西境內的蘇慕梓。

    “此刻曾副將應該已經接管,辜將軍可能正在回來的路上。”小玭說時,吟兒悄悄留意著林阡的神情,難得的喜形於色,雖然沒有口頭誇讚,但是明顯比沈釗、妙真的進步更高興。自己的徒弟,一蹶不振又恢複了,心自然高興。哪怕,隻是個小小的戰績,都值得歡喜。

    “然而,此刻要如何‘通知’和‘協助送還’。”妙真麵露為難。適才回來的一路,洪瀚抒都在怒斥對吟兒的殺機,差點還衝破穴道害吟兒從馬上摔下。種種舉動,著實令寬厚待他的林阡怒不可遏,是以回營的第一刻就著手將洪瀚抒關押——給了他短刀穀囚犯的最高級待遇,能用的手銬腳鐐都給他上了,鎖在最不見天日的牢獄深處。

    上次和談,林阡還不能直接提出將瀚抒帶回盟軍和吟兒一起研究陰陽鎖的要求,礙於他是山主,礙於那是談判,礙於祁連山需要重整,但如今,刻不容緩,必須囚他,哪怕這樣做,可能會激起祁連山的敵意。

    “通知祁連山,瀚抒在我們手上,但是不會送還——今夜的意外,我不會允許再次發生,瀚抒還是在盟軍看管最安全。”林阡語帶堅決。

    吟兒帶著憂慮:“但祁連九客,會答應把主公丟在我們這?而且還是‘囚禁’。”洪瀚抒關在哪必須透明,這事情隱瞞不了,洪瀚抒周邊的盟軍全都得打起十二分警惕。

    “依藍揚和孫寄嘯的個性,聽到消息不會立即發難,而是會提出要求,來尋問和證實瀚抒的下落與處境。”林阡推測,妙真和吟兒都點頭,這推測八九不離十,一定會變成現實——藍揚孫寄嘯都識大體,前者還大將風範,顯然不可能直接發難,“而且因為關心,他們會來得很快。”

    “但依藍揚和孫寄嘯的個性,一旦證實了瀚抒被囚禁,還是會教祁連山發難的。”吟兒泛起愁緒。

    “藍揚孫寄嘯到來之後,我會與他們商議樊井的解鎖方法,他們聽了不見得就發難——吟兒,我帶瀚抒回來,不隻是為了囚禁他,囚禁他是為了治好他。”林阡言下之意,想在緩衝的時間內和藍揚孫寄嘯把可能的矛盾扼殺在萌芽。

    “那樣才好。若真與祁連山決裂,會便宜了金軍和蘇軍。”吟兒點頭,能不和祁連山決裂就不決裂。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鳳簫吟被劫”的消息經過刻意封鎖還是被金軍知悉了一二,“洪瀚抒行蹤”本就是多人探索的應該不多時就能傳出去,所以藍揚和孫寄嘯注定會來尋問,那時,或比那更早,金軍就有可能嗅到。

    卻是沒想到,司馬隆這回行動地比林阡預料的還快,他這早就嗅到了。探子來報,危機驟至,司馬隆主帥壓境。

    司馬隆之所以不敢貿然行動就是怕祁連山和盟軍結盟,隻要有可能決裂,司馬隆第一個就來。

    “這對手進步才是神速,如今他謹慎但不遲鈍,並且也敢出險招了。”林阡知道,原先的司馬隆,不到個九、十成的把握不會出手。

    “司馬隆……他來了?!”吟兒見林阡即刻就披甲攜刀如此重視,猜到來人是誰,心道這司馬隆的犯境搞不好也是想支開林阡、以便對祁連山和盟軍造成分裂。衝這一點,司馬隆的犯境,和祁連山盟軍的敵友,就沒有絕對的誰因誰果。一切利害關係,都是相互影響的。

    “師父,可你的傷……”妙真看林阡說著說著突然要走,衝前急問,和洪瀚抒互耗他本來體力就不剩多少,還因為淵聲的關係被打得傷勢不輕。

    然而盟軍生死存亡,他不上陣還能誰上,石峽灣當地雖然兵將齊全,卻沒有還能打司馬隆這樣的高手。所幸,沈鈞石矽百飄雲諸多小將以及寒澤葉,此刻不用林阡發號施令,二話不說已經分攤了司馬隆手下的另外幾路,當中不乏像薛煥一樣的高手,逼著他們自己去分配輕重……

    吟兒知道淵聲的意外令得林阡此番上陣屬於硬扛、更何況飲恨刀還丟了一隻,凶多吉少,卻必須以一個微笑來送他:“你放心,我會盡力說服祁連山。”

    “無論如何,洪瀚抒一定要關。”林阡沒有說多餘一句,臨走隻強調,洪瀚抒必須不放。這句話重重敲打吟兒和妙真的心上,令她倆都聽清楚了分量。

    

    話說司馬隆率大軍壓境,石峽灣所有能出的將領全都隨林阡一起出陣迎戰,沈釗一人留守後方,卻是空前地令所有人都安心。黎明時分,更有辜聽弦從西北前線歸來,吟兒和孫思雨去迎接之時,沈釗也抽空一並去了。

    “師娘,思雨,累你們擔心了。”一夜而已,聽弦令人欣慰地不再頹廢,和沈釗照麵時,雖然沒有過多地交流,卻也不像往常那般冷冷一瞥,而是相互點了點頭,倒是還留著少許尷尬。

    “這段時間,家將們可好?”第一句,他問的不是師娘昨晚什情況,而是問思雨,他缺席的這段時間家將們如何。思雨回答說:“好。都跟在師父身邊呢。”他聞言才如釋重負。

    一夜長大。

    聽弦,師父對你那樣樂觀,比誰都相信你會站起和改錯,不是沒有原因的,可能你也沒發現,實則你一直都在進步,雖然很慢,細微難覺察——

    以前你甚至連對辜家兵馬責任感都沒有,你現在卻有這深,難道不證明了從無到有?不正證明了,再艱難你也是在往高處走的?上次的兵敗如山倒,師父他覺得發生了也好,禍兮福之所伏,好歹又是個讓你成長的契機,不然以為長大了還是沒長大,隻不過這次,正巧比那些年更難,上坡更陡峭,情勢更險惡。

    好在,終於挺過去了。改錯和認錯,同樣都是性情養成,同樣都是態度端正,改錯還比認錯更加徹底。現在聽弦的言行,很明顯是已經改錯,認不認都不要緊了。

    吟兒回憶先前林阡對自己說,“‘不是我的錯我不認’這性格,未必就一定是壞的,其實我哪想看見聽弦這特色的消失?我也怕他被磨平了都是我的錯。然而,隻是怕他做人太較真、不懂妥協會否吃虧。”又說:“因為不肯認錯這種鬥爭而徹底被打倒,反而喪失了改錯的基本能力這太諷刺。”——吟兒想,現在這樣,挺好的。我倆的期望,都達到了。

    吟兒百感交集,轉身暗示沈釗去備酒賠罪,想看著這兩個少年正麵握手言和。沈釗立即照辦。

    眾人一齊往軍營走,聽弦才問起吟兒昨夜發生的點點滴滴,吟兒也問了他祁連山眾人的態度,看他恢複往日氣度,那時候的思雨無疑是最興高采烈的人。

    “聽弦,有句話,我早想對你說。”吟兒低聲對聽弦規勸。

    “什?”聽弦一怔。

    “為何一定要那在意別人的看法。你再優秀也會有人對你不屑一顧,你再不堪也會有人把你視若生命。活出自己不就好了。”吟兒笑。

    “活出自己……”

    “師父說了,將領都必須以能力來服眾,但不一定個個都是德才兼備的類型,尖銳的那些他很喜歡,那些是每個人不同的特色。”吟兒微笑,肯定他也是將領,但是是個特別的將領。

    “嗯。”他聽見了這番肯定,臉上劃過一絲笑。

    “師父最怕的隻是你折了誌向。”吟兒正色說,“人生來是自由的,但無時無刻不在枷鎖之中。人生百年,風風雨雨,師父最希望聽弦能夠從一而終,無視那些搗亂的曲折的坎坷的故事。”

    聽弦點頭,那是抗金,師父已經開導過你,辜聽弦。

    那你堅守的那些、驕傲尊嚴榮耀原則,貌似其餘三條都不是那重要,

    隻剩下原則,不用改,日後的日子,還是要堅守。

    但就算要堅守原則,那也應該承認,一半的錯。

    終於有點釋然了是嗎?

    你就欠石峽灣一半,然而欠榆中,欠隴山全部,確實還沒認錯,一定要當沈釗他們是空氣?

    建功立業之後,忽然這些勸解就聽得進去了,甚至用不著吟兒明說,這些聽弦都能自我暗示。

    為什覺得,心有點空空落落的。

    除了沈釗就在眼前你很快就可以補救之外,

    是不是還有句對不起,沒有說?是對誰?對師父吧。

    恨不得說,卻從沒有正麵說過對不起,曾經,最多敷衍過我知道我不對,但最近就連敷衍都沒有……

    

    正自反省,忽聽不遠處喧嘩,循聲一看,原該備酒賠罪的沈釗和幫他一起的妙真,此刻正與兩個不速之客在互毆,“來得好快。”吟兒看見,來人是孫寄嘯和藍揚,他們比林阡想得還要快,即使和辜聽弦言和了、也不能坐等片刻、急不可耐地尾隨著辜聽弦一起潛入了盟軍軍營。“好一個抗金聯盟,居然囚禁了主公還欺瞞著我們!”

    吟兒隱約覺得,好像有什地方不對勁……為什他們不能等消息?非得要暗中潛入?預設立場,他們本該和盟軍是朋友啊。除非,預設立場不是,他們不信任盟軍!

    所以,還沒等到盟軍去通知祁連山,他們自己就來了,還第一刻得知了洪瀚抒的處境,這樣的時間差造出了此情此景的誤會。

    “寄嘯,聽我說,盟軍已然派信使前去,正要去告知你們洪山主的事!可能恰好錯過了!”孫思雨急道。

    “告知我們什?告知我們你們把主公他鎖起來關在地獄嗎?!”孫寄嘯氣急敗壞,劍法步步緊逼。

    沈釗雁翎刀卻也是刀法陽剛毫不示弱,即便孫寄嘯咄咄逼人絲毫不肯敗退:“不鎖住他,教他殺了我們主母嗎?你可知昨夜發生了何事?!”

    聽弦看負了傷的妙真不敵藍揚,當即上去幫她,同一師門同一招式的承換,妙真感激看了他一眼,隻是一個眼神,卻是恩怨盡泯,雖是戰場,妙真調皮一笑,輕聲一帶而過:“多謝師兄。”聽弦因妙真剛剛的笑,感覺妙真也不是那討厭了。

    “辜聽弦!你的人格擔保,盟軍會即刻通知和協助送還呢?!何以變成了囚禁!?”孫寄嘯不依不饒。

    “應允你時,我也不知洪山主原是這副狀態。”聽弦如實回答,卻難免理虧,孫寄嘯呸了一聲,“虧得我那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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