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0章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1)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林阡 本章:第1490章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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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玄的將才,在隴右大小數千場戰事中不是沒有表現,但從未有過像近日在靜寧攻堅戰中如此耀眼。

    便如沈鈞、袁若等人當年一樣,在越野、顧震麾下碌碌無為,到林阡麾下則脫胎換骨。

    世人皆覺,這樣的變化,緣於環境和敵人的不一樣。以往曹玄明珠暗投,長期沉浸在勾心鬥角中大材小用,如今終於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遇見能挖掘自己能力的人,當然如魚得水、一通百順,或許這便是“橘生於南則為橘,橘生於北則為枳”。

    所以,郭子建和大多數人所說的“真實水準”,都是指“原先竟小看了他”。

    但林阡、蘇慕梓心關於曹玄的“真實水準”,都是指“他到底隱藏了多少”。

    沒錯,曹玄根本不是被小看的,曹玄是自己故意隱藏的!

    事實上,這是屬於曹玄不願也是不慎流露的破綻。當然了,曹玄一貫行事謹慎,近日的靜寧攻堅戰並沒有任何問題,問題卻在他歸降盟軍的第一戰,“白碌葉碾蘇軍撞圍”。那一戰凶險至極他顧不上暴露真實,才令林阡和蘇慕梓發現了端倪,那一戰,他擊敗了金北第五的葉不寐……

    金宋所有人,覺得他不應該擊敗葉不寐的,都會認為“是我原先將他低估”,他們本來就都沒見過他的真實武功,不關注他也不了解他,當然充斥著詫異、讚歎和震驚。至於“為何他身懷絕藝卻被蘇慕梓安排於後方?”大多人都是這樣分析的:

    初期,蘇慕梓捉襟見肘,陣容難以隨便調度,親疏關係令蘇慕梓決定,陣前交鋒交托給赫品章,曹玄則長期坐鎮後方和幕後參謀;而從蘇慕梓最後出賣曹玄來看,後期,蘇慕梓漸漸強盛,卻為了找曹玄當替罪羔羊,因而著重他與金軍的私下交流,使得曹玄難得在陣前作戰;蘇慕梓更可能擔憂曹玄功高蓋主往吳曦處邀功,想限製曹玄和諶訊這些川軍的戰功,故意不給他們一展宏才的機會。

    總而言之,世人都會歎惋小覷了曹玄,而小覷曹玄的根因是“曹玄被蘇慕梓雪藏”。把戰將定位成謀主,是蘇慕梓明知曹玄武功高強卻刻意為之的安排,是蘇慕梓殺林阡之外必須做到的防備,也是蘇慕梓太昏庸,太卑鄙——

    但這些罪,蘇慕梓真沒犯!

    因為隻有當事人蘇慕梓才清楚,自己原先並不知道曹玄武功高強!何來的刻意雪藏?!

    初期,蘇慕梓思維定勢不知曹玄武功突飛猛進,建議曹玄做赫品章的幕後參謀之時,曹玄沒有否認蘇慕梓關於“你武功比赫品章低”的評判,反而幾乎促使著蘇慕梓把他定位側重在後方。後期,也是曹玄自己,提出代替蘇慕梓和金軍私下交流……整個過程中,曹玄倒像是刻意避開了陣前過多展露真實武功,他半次也沒有對蘇慕梓進行坦承他有飛躍,他對蘇慕梓竟然存在著如此可疑可怕的韜光養晦!

    然而這一切,蘇慕梓現在說,誰信?蘇慕梓也不能擔保,如果早知道曹玄武功這高自己會不會真的如輿論所說將他雪藏!因為輿論的那個蘇慕梓,就是素日的那個蘇慕梓。

    但現在的問題是,蘇慕梓起先並不知情!

    天道輪回,倒是蘇慕梓在輿論給曹玄背了個大黑鍋。世人紛紛說著小覷和雪藏的字眼,於是,曹玄“其實是自己故意隱藏”的這一破綻,世人並不能掌握和加以利用。

    天下之大,現在也唯有蘇慕梓和林阡知道,曹玄擊敗葉不寐這件事是另藏玄機的。

    “曹玄的特點,並不會因為持久戰而降低到整體武功的三成。”白碌葉碾撞圍,曹玄和林阡之間,通過短刀穀內戰的經驗完成了隔空的交流、暗中的合作。

    如果說林阡是通過“三成”、“五成”的差別,發現了曹玄在那一戰的保留;

    那蘇慕梓是通過“整體武功”的改變,當場就知道曹玄在所有戰役都保留!當場就知道,原來自己是被曹玄騙了!當一個人在主公身邊的時候居然不展露自己的真本事,不是那盡心盡力地在輔佐主公,那,他到底想做什!?所以蘇慕梓在蘇軍撞圍的關頭沒有喜悅,而是噙淚發抖指著曹玄說出一句任何人都聽不懂的話:曹玄,你,你好狠啊……

    至於林阡,為何也會和蘇慕梓一樣知情?那是半年來隴右有些名不見經傳的小戰役,注定淹沒在滾滾戰史,卻有那一兩戰能夠傳到自己耳,隻要有心去關注和追溯。那日對戰,人數極少,是曹玄少有的以攻代守、對毗鄰的洛輕衣騷擾,沒有金軍或祁連山參與,但洛輕衣的岷山劍還是將曹玄纏鬥、並曾經給過曹玄危機,曹玄勉強才化險為夷,奪路而去施以詭計,方能擊退洛輕衣挽回了敗局。那日戰果,洛輕衣及時告知了郭子建和林阡,時過境遷卻連郭子建也不是記得太清楚,林阡也是想了好幾日才想明白這些天為什覺得不對勁。

    蘇軍中的等閑之輩不知洛輕衣武功幾許,自然不會回憶起曹玄那次交鋒是韜晦,但林阡掂量得出,以洛輕衣輕鬆打敗曹玄為參照,曹玄當時表現出的武功,與短刀穀內戰時期無異,絕不至於能打贏葉不寐。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曹玄不可能短短幾個月躍了幾個層階。

    那便隻有一個可能了,那是假的——林阡通過洛輕衣的那一細節,和蘇慕梓一樣,發現了曹玄在隴右所有戰事中的刻意掩藏!

    既然曹玄到蘇慕梓的身邊根本不是為了竭盡所能地幫助他奪得隴右,那先前對曹玄定義的一切都有必要重新審視。大戰落幕的如今,將一切過往串聯之後,林阡心隱隱約約形成了一種印象,曹玄和寒澤葉一起到隴右來增援,中途的叛變根本不是叛變!

    “曹玄老弟!歸順了主公就好啊!仗也打得順得多,誰都將你小瞧了!”靜寧駐地,當郭子建笑容滿麵在帥帳重重拍上曹玄的肩膀。

    林阡淡然一笑,迎上曹玄的目光,低聲道:“不,他不是歸順,是歸隊。”

    帥帳中除了林阡之外,隻有曹玄、覃豐、郭子建三人,聽得這話,郭子建還沒完全回過神來,覃豐麵上一怔,曹玄微微改色,很顯然,他倆都是知情的,也都被林阡說中了。

    曹玄“叛變”那日用以迷惑寒澤葉而留下殿後的謀士覃豐,事發後遭到係獄,後來聲淚俱下陳情,稱自己是被曹玄所蒙蔽,根本不知曹玄懷有異心,終於花了半載時間和這群川軍撇清關係、重見天日,回到林阡帳下,卻隻能因罪做些與大戰無關的參謀……原來這些,也隻是對曹玄的配合做戲、忍辱負重嗎?

    “做這大的事,為何不告知我?”林阡心底雪亮,麵中未露喜怒,隻是那目光流過覃豐之際,竟驚得那膽大包天的覃豐即刻把頭低了下去。

    “因為知道主公不會願意這冒險。”曹玄回答時卻能正視林阡,這句主公,暌違已久。

    

    蘇慕梓赫品章等人,最初都懷疑過曹玄諶訊的來意,不過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赫品章終於還是和諶訊成為了最佳搭檔以及知己,蘇慕梓也通過層層考驗終於對曹玄徹底取信——

    蘇慕梓派人回短刀穀驗證過川軍說話的真假,派人監視過曹玄諶訊有無與林阡的溝通,總算排除了他們是“林阡派來圖謀不軌的人”,合作久了,蘇慕梓在曹玄幫助下收複隴右大半據地,給了林阡一次又一次致命危機,漸漸開始懂了也相信了:

    曹玄所領的這支川軍,之所以放棄川蜀安逸的生活、叛離林阡、投靠這個在隴右幾乎走投無路的自己,隻因為在短刀穀深受不公,隻因為川軍地位低於義軍,他們深感不忿、懷念舊主、意欲重奪抗金的先鋒旗;而曹玄,更加是一個私心極重之人,他權欲熏心,一心想要借蘇慕梓為跳板謀奪川蜀之主的位置,所以無論曹玄將來會不會和自己為敵,他和自己的短期目標都是一致的,都是殺了林阡。

    蘇慕梓很早以前就對以上看法堅信不疑,但可惜的是,他的看法隻對了一半——包括諶訊在內的這支川軍確實是想奪權複位的,但曹玄並沒有功利之心也不想當川蜀之主,曹玄根本就等於是林阡在蘇慕梓軍中的臥底,隻不過,曹玄是自發,不是林阡派遣,更未和林阡有過絲毫聯係,直到最後都沒有。

    人啊,最怕的就是推己及人。蘇慕梓之所以看錯曹玄,是因為他不知道,曹玄的唯一理想,是抗金,而林阡是這個讓他最靠近理想的人。

    “天下大勢早已明朗,曹玄不願短刀穀內再內耗,無論川軍和義軍誰是正統,都已臨近舉國北伐,此時不統一,更待何時?至於隴右這些蘇軍,無論戰鬥力與敵後經驗都豐富,無端喪失著實可惜,若主公您抗金之時,蘇家後人也一致,對盟軍和官軍的聲名無疑更好,皆大歡喜。”曹玄比林阡和徐轅更清楚短刀穀中的症結所在,他早就意識到川軍存在的抱怨和憤懣,那是抗金北伐最可能的裂痕,他必須在此之前過濾出川軍中誰是一己之私、誰是忠君報國。

    那晚荒涼的秋風中,機關算盡太聰明的蘇慕梓,被耿直的兵馬圍得水泄不通,眼看不可能再有柳暗花明,那時的曹玄要補刀殺他易如反掌。然而,經過了心之交戰,曹玄知道不能那樣做,一則,那時的蘇軍情境哀絕,他們不可能投降隻可能死,他不能看見蘇軍全體走錯路、白白流失了戰鬥力和理想,他願意兵行險招,寧走彎路也要把這群蘇軍拉回頭帶到盟軍來為抗金出力!

    二則,蘇軍的下場不會對短刀穀的這些川軍造成任何正麵的影響,隻有可能為淵驅魚則川軍與義軍私仇永遠無法消除!

    “我曾耳聞,那越野山寨的史秋鶩,不肯和肖憶、穆子滕這些昔日兄弟有一樣的歸宿,費了極大的氣力才肯歸降主公。歸根結底,其實是因為這些越軍歸降的時間有先後。所以為了不重蹈覆轍,蘇軍和川軍,要歸心也該是一起歸心。”覃豐顯然是曹玄這一行動的謀主,見林阡看向他,終於說出他的初衷。

    出謀之初的覃豐,也非常理解蘇軍和川軍的執著,隻要他們心仇視或憎恨盟軍,叛亂一次不成就會有下次,一支覆滅了又將再續一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與其讓他們陸續送死,不如讓他們同歸於一。

    一個看出同根同源,一個杜絕前仆後繼,曹玄覃豐殊途同歸,他們的初衷是,讓川軍發現此路不通,讓蘇軍良心有所發現。

    

    接下來曹玄付諸行動,孤身一人深入虎穴,明為支援蘇慕梓,暗中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他要讓川軍認清內戰的錯誤,放棄私仇、一致對外。

    “幾年來我調查發現,這部分川軍想念舊主,很難整合和融入短刀穀。最好的方法,是讓他們目睹隴右蘇軍的所作所為並參與,讓他們親眼看見內戰會對北伐拖後腿,令他們失望,對私仇放棄。”這種做法恰好也把金軍變為己用、用以喚醒川蜀這一支兵馬的良心。

    “川軍總覺得不公平低人一等,所以才會對舊主抱存理想,以為有這樣的寄托就能改變現狀。隻有實踐過知道自己走的是死胡同,人才能自己走回來。”覃豐點頭。

    打破夢想的辦法是讓人發現夢想比現實還慘淡,當內耗隻會造成貽誤和傷害,官軍會從早期的優越感減輕、心理不平衡,被曹玄暗中引導成漸漸地“不願再打內戰”。他們會發現,自己反林阡反得確實很暢快,可是卻因小失大、為虎作倀了,他們會反思,身為官軍,第一要務不應是爭權奪利,而該是以抗金為己任!

    所以在奇襲榆中的關頭,曹玄對諶訊指責“難道你千迢迢追來是為了分道揚鑣”,一方麵是為了支持蘇慕梓疏離諶訊、杜絕諶訊和赫品章繼續合作下去,一方麵則讓諶迅為代表的川軍被觸動心弦,暗示他們,千迢迢追來隴陝追尋舊主,居然是有可能分道揚鑣的。與舊主之間的那條線,當時就有了斷點。

    有了斷點,何愁不崩斷。

    第二件,曹玄暗中離間和感化蘇軍,令蘇軍產生疑惑。

    沒錯川軍和蘇軍是同根同源的,能喚醒川軍的良心,就能喚醒蘇軍的,隻要他有良心,比如說赫品章,也一樣會質疑,金軍來襲時我們為何要打內戰?

    不過,蘇軍畢竟背井離鄉、寄人籬下多年,需要在喚醒他們之前施加更多外力,需要比等待川軍覺悟消耗更多耐心。曹玄對赫品章,曾存心離間分化——在他察覺出赫品章有少年心事之後,他對伏在城樓上發呆的赫品章說出很多觸動良心的話,讓赫品章對蘇慕梓的原則產生疑惑。

    赫品章隻是蘇軍中一個代表而已。是曹玄,也是形勢,促發著蘇軍清醒者和迷失者的分道揚鑣。

    

    這第一件和第二件,都完成得隱秘且順利,不過,並非沒有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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