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0章 願為晨風鳥雙飛翔北林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林阡 本章:第1560章 願為晨風鳥雙飛翔北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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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漫長夜,風雨交加,大片烏雲籠罩在死亡穀上。

    轟隆的雷聲從天外傳來,充滿敵意,像是要瓦解這個世界。樹禁不起風吹雨打,任憑擺布,有好幾株已經搖搖欲墜。

    宋沒頭蒼蠅一般,不多時就獨自離群。和尋找蘇慕的別人不同,他們成群結隊,而他無人問津,說不出是多寂寞。

    心急如焚,卻是一樣的。頭暈目眩,從狂吼到囈語都是慕的名字,卻不知往何處去尋救她,腳一打滑,摔入陷阱,回過神來,為時已晚。

    還下著雨,那陷阱滿是淤泥,生生將他往麵拽。

    “唉……”他想不到他英雄一世,竟會是這般下場,出師未捷身先死,隻覺死得太窩囊,太不值,因此忍不住長籲短歎淚滿襟。

    可是,一想起林阡的冷漠態度,和曹玄、李貴或有或無的責備,他忽然覺得他也算不得什英雄,這些天的鬱鬱寡歡、醉生夢死,到底還是以意誌消沉、自盡贖罪告終了。臨死之前他別無所求,隻盼望蘇慕平安沒事,莫再給他的罪過添上一筆。

    才想片刻,已經淹了半身,頭頂上泥沙俱下,繼續向他脖頸吞沒,那一瞬他好像聽到天在跟他說,今夜你必死無疑,他唯有冷笑,老子我本就不想活!

    卻在這疲乏不振之際,忽有一人,不管不顧衝前,拚盡力氣將他往外拖……但那人力氣太小、想救他著實困難,好幾次差點也隨他陷進泥潭。汙水四濺,忽漲忽降,置身這泥濘包圍,兩人都全身濕透。

    突然一個閃電打在四野之中,明亮地逼進宋的眼和記憶,那地動山搖,彷如有千軍萬馬奔馳:“娘……娘親!是你嗎!”

    人之將死,才想活著,他陡然有了力氣,不再自怨自艾,而是泣不成聲,抓緊那人的手訴苦:“……娘!我腳不能動了……我什都沒有了……”哭爹喊媽,脆弱不堪,父親,母親,隻有他們,才會對自己疼愛多於期待……

    “有我在。別怕。”隨著那個隱約而重要的聲音響起,那人用盡氣力和方法將他拖了上去,繼而麻利地給他裹起腳上的傷口。

    他躺倒在那人的懷,覺得舒服、暖和又安全,頃刻卻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夤夜,陳采奕在營帳口守候良久,派出去尋找宋的手下一直沒回音,提心吊膽,來回踱步,生怕他自暴自棄就這撒手而去。謝天謝地,祖宗保佑,遠遠看,雨幕中,好像有人把宋救了回來……

    上前相迎,不免詫異,支撐著宋一路拖泥帶水過來的,竟是那個瘦瘦小小的賀蘭山?居然能爆發出那大的力氣嗎?!陳采奕將半昏半醒的宋接過,難掩驚疑。蘭山解釋說,宋陷入的泥沼原本並不難脫身,隻是可能他剛好身心俱疲,陷進去之後就自我放棄,好在,最後一刻他終於有了求生意誌,克服了腳傷使勁地配合她突破困境。

    “蘭山大夫,我有幹淨的衣衫,你將就著先換上?”陳采奕聽她的話立即給宋煎藥,看她滿身髒透濕透,豈能由她站著,趕緊讓手下帶她去梳洗。

    不多時,宋在藥香中悠悠醒轉,一摸身上幹幹淨淨,好像剛剛的一切隻是場夢。夢,最近做的夢可真多啊。

    “夢都不得安生,一直在叫慕,時不時還叫娘親……”陳采奕苦笑搖頭,手端著一盆衣物,似是等他醒了才放心出去洗,他一愣,看到自己換下的衣衫布滿淤泥,原來,剛剛不完全是夢?

    不過,不可能是娘親救我,可能,是旁人吧。宋鼻子一酸。想到慕,更增煩惱。

    “采奕,我從未有過這般心驚膽戰,如果慕出什事,我也不想活的感覺……”宋糾結地回憶著慕失蹤前的音容笑貌,“我真後悔,那天就應該追出去,而不是……”

    “好了!”陳采奕不客氣地打斷,“時光不能倒流。”

    她正要出帳,因此站在簾旁,看見蘭山已經到了,她雖沒經曆過情愛,卻也知道她必須打斷宋繼續回憶慕。

    宋一愣,陳采奕讓位後他才看見蘭山,咋舌:“你……你怎來了?”粗一打量,陳采奕比較寬敞的衣服在蘭山的身體上顯得格外不搭。

    暌違多日重逢蘭山,他明明眼前一亮,卻沒有半點高興。怎說?他其實不想看到她,恨不得她立刻走。或許在他潛意識,蘭山和功名是捆綁在一起的,而現在,兩個都失敗了……

    加上她先前一直不來找他,加上這些日子他的痛苦折磨,加上慕被他辜負後生死未卜……百味雜陳,一時不知要如何麵對她。

    “我來,是想問宋將軍一些話,一些那天就該坦誠的話。”蘭山微笑,主動上前,問。

    “嗯。”他低下頭,清清楚楚,她說的是他偷吻慕的那天。

    “當初,宋將軍是不是因為宋賢和玉澤的關係,才向我提出在一起的決定?”蘭山問著華子榆和楊若熙聽到和推測的話。

    “是。”宋沒有猶豫,老實地說出居心。

    “所以,從前對蘭山的愛,是裝出來的嗎?”她眼中難免閃過一絲傷感。

    “一開始,是因為寂寞吧,後來……”如何回答?不完全是裝出來,在看到她的時候,有那幾個瞬間會想起宋賢和玉澤,真真實實很得意,發自肺腑認為自己是人生贏家。

    “後來,宋將軍眼中便有了慕。”蘭山輕聲代他說,“或許,宋將軍早就喜歡慕而不自知,正巧因為旁人的一兩句話而偏移。”可歎蘭山,永遠是別人故事的那個人。

    宋沒吭聲,蘭山苦笑一聲,當他默認,又問:“那,那天,宋將軍想和我解釋、卻被寒將軍攔著的話,又是什?”

    他本來就消沉,對她有些許怨氣,些許抱歉,些許排斥……這些日子的冷淡疏遠,令他真的對她好像沒有了半點感覺,於是,說了一句並非那天想說的話:“蘭山,那天我便想告訴你,我們從頭就是錯誤,我想得到你的諒解——對不起,騙了你這久……”

    場麵尷尬、冷凍、靜默了整整一刻,他才出口就後悔自己為什說出這殘忍的話,卻不知道要怎收回或者怎安慰她可能的掉淚……沒想到的是,她忽然噗嗤一笑,踮起腳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我原諒你了。”

    “啊……”宋一呆,萬萬沒想到。

    “我原諒你,因為我喜歡你。”蘭山一笑,如昨樂觀,表白得幹脆,臉不紅心不跳,“不管發生什,還請讓蘭山陪著宋將軍,直到救出慕為止,如果到那個時候,一切恢複正常了,你還堅定今天所說的話,我必定退出祝福你們,言出必行。”

    他沒想到擲下重話都趕不走她,然而這一刻,卻是打心底並不想她走,好像她這一笑,天都晴了……正蹊蹺她怎這有魔力而他為何內心矛盾至此,忽聽不遠處一聲嬌喝,隨之刀兵聲起,極為刺耳。

    “采奕?”他難得清醒,立即意識到陳采奕遇襲,循聲而去,玉龍出鞘,徑取陳采奕對麵的兩個黑衣人之一,劍浪迭起,鋒芒畢露,大有“飛香走紅滿天春,花龍盤盤上紫雲”之觀感,劍之瑰麗華豔,當世獨樹一幟。

    “堡主,是他們!”陳采奕手臂似是受了點傷,縱然如此也麵不改色,極力與宋雙劍合璧,宋一驚,也發現對麵是那兩個金國細作,一驚之下,明白慕行蹤有望,又喜又怒,加緊攻勢要將他倆拿下:“說,慕在哪?!”

    “堡主別激動!”陳采奕阻攔不及,宋劍勢空前凶狠,兩個窮寇走投無路,緩得一緩,男細作一把推開主使四:“大哥快走!”話畢拋棄武器伸展開整個身軀,義無反顧衝撞向宋毫無保留的這一劍。

    撞得粉身碎骨,漫天血氣血霧,這自盡卻換得主使四在宋手下稍縱即逝、安全逃脫。

    宋如夢初醒,手已控不住劍,一直在發抖——他沒想到自己一時激動,忘記窮寇勿迫的道理,竟放過這樣一個天賜的、留下細作活口並找到慕的好機會……

    如果,換任何一個別的人,寒澤葉或曹玄,都會克製住心頭的急切,假意在對陳采奕伸出援手時失手,繼而暗中跟蹤,萬無一失圍剿!

    “速速告知主母,果然兩個細作在這……雖然現在隻剩一個。”陳采奕代為發號施令,都顧不得給自己裹傷,一轉頭,看出了宋在自責,她趕緊自我歸咎:“也怪我,開始就不該喊出聲……”

    可是他懂,為什陳采奕要喊出聲,換別處她都可以裝糊塗,可這他宋沒防備;而敵人,為什又要選這突破,一樣是因為他宋最薄弱……笑:“采奕,我永遠是敵人避實擊虛的那個‘虛’。”陳采奕一愣,不知該如何勸。

    事發後,鳳簫吟、寒澤葉、曹玄、華一方等人都連夜趕到,鳳簫吟說:“既然確定細作在此,那便教他插翅難逃。”

    “他們冒死回走,可能是因為死亡之穀寸步難行。”寒澤葉說。

    “然而,慕她?”曹玄聽說慕沒有出現,更增擔心,愁眉緊鎖。

    “一種可能是小姐她已經被他們扔棄,還有一種,是小姐她逃脫了他們。”荀為努力措辭不去觸碰曹玄,可是用盡心力也無法令他展眉。

    扔棄?那便是死了;逃脫,憑蘇慕嗎,即便僥幸逃開,也必喪生陷阱。

    “曹大人,吉人自有天相。”鳳簫吟安慰曹玄,曹玄眼圈通紅。

    同樣身為父親的華一方,恨不能將那暴死的細作淩遲,此刻,卻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主母,接下來需要我們怎做?”

    敵人隻剩一個,卻據天塹絕險,手中還可能有人質。無論如何,這一仗都不比攻城拔寨輕易。

    

    與他們的如火如荼相反,宋這邊繼續潦倒淪落。

    顛倒晝夜,不知睡了幾覺,其實無論醒睡他都一樣渾渾噩噩。

    昏沉中,一隻冰涼的手小心貼在他額上,才令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渾身都在發熱。

    他這不爭氣的身體,好像病倒了?病倒也好,就不會去前線幫倒忙……

    “把他這些酒壇子,全都給我砸了!”陳采奕一如既往的代理家主作風,很顯然他這場急病的誘因是酗酒。

    可那冰冰涼涼、柔若無骨的手,終究是那個把他拖出泥潭的人的,那個人,不是母親,原來,是蘭山嗎。

    恍惚之間,覺得好像心念一動,隻是沒什力氣開口,連她名字都喚不出……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的頭疼終於緩和了些,睡的時候總算不知自己在睡,那才是真正的好覺。

    陳采奕風風火火整頓半日,再度回到帳內,發現宋在蘭山的輕拍下睡著,當是時,蘭山另一隻手正將宋的手托起來放在臉頰旁,整個空間無比安寧、靜謐、美好,陳采奕一時不願打擾,想要慢慢退出去。

    “陳將軍?”蘭山將陳采奕喚住。

    “怎?”陳采奕一驚。

    “你的傷勢,可還好嗎?”蘭山起身,給她換藥。

    “蘭山大夫。”陳采奕感她體貼入微,不解地問了一句,“為什?”

    “嗯?”蘭山認真地給她塗抹,這些年來陳采奕風來雨去,真沒這細致過,傷口都處理得囫圇。

    “為什,堡主他,姥姥不疼,舅舅不愛,主公不喜歡,還那絕情、脆弱、優柔,委實不算良配……為什蘭山大夫不放棄他?”陳采奕問出這不解,青梅竹馬長大,她和宋就像哥們一樣,太了解宋的缺點。

    “嗯……我想想。”蘭山笑起來,給她包紮好了,說,“他不嚴肅,很單純,很幽默,能讓人相處時很輕鬆……再往細說,也說不清這有什好的,但是,這是別人沒有的、無可取代的……”

    陳采奕一怔,似懂非懂:可能老天爺塑造了一個你,就會讓契合之人能夠發現你身上的一切優點,接納你的一切缺點,然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替宋慶幸,有這樣一個契合之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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