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4章 龍泥印玉簡大火煉真文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林阡 本章:第1614章 龍泥印玉簡大火煉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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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井才剛砸完林阡所有的酒,一轉身就看見他在室內玩火——

    這哪是什主公,這分明是個熊孩子!他燒的是什東西?拚死搶過來,他的刀譜《白氏長慶集》啊啊啊!

    樊井險些也崩潰,頓時放棄了求林阡救自己下樓的想法……

    退下戰場的第二天,林阡就大病了一場。

    大概是從去年瀚抒之死就落下的傷病和痛苦,同時爆發時教林阡這樣自恃強健的人都感到了病來如山倒的可怕,素日他都嫌樊井吵,諱疾忌醫,可病重到這地步,連他都忍不住去找樊井、忙不迭地討藥喝,不喝不行,不喝難過,這感覺不是疼,而是暈,世人會暈船暈車馬,隻有他覺得在暈地麵。隻要腳踏實地就暈,非得虛弱地躺著才好受些。其實喝藥也是心理作用吧,躺著才舒服點一了百了。

    直到某一天,他像個屍體一樣僵臥在床榻上,忽然覺得他沒那暈了,鬆開了手,舒展了眉,好像終於獲得了解脫——在你沒病的時候,身體的任何部位都是無知無覺的,健康得就好像不存在一樣;開始生病了,這部位會有痛覺,讓你感受到它的存在;但病入膏肓以後,這部位就又回到了無知無覺,好似完全地不存在。就像他現在這樣,不需要樊井救命了,四肢百骸都恍恍惚惚地消褪著。

    這便是一蹶不振,他知道。

    可怕的人生低穀,明知是被高峰堵著才度不去、能度過去就一定是高峰,可偏就不知道怎樣才能度過去。

    他又一次不敢握刀鋒,又回到了黔西初次入魔時那種一觸即痛的挫敗感。怎握,還要再濫殺多少人?再禍害多少戰友?再將這靈魂和軀殼分割多遠?

    原來,飲恨刀要求“物我兩忘”是這個意思嗎,要刀主把原來的自己徹底地忘記、才好服帖地跟著刀走終於與本心相悖!?

    昔年他就從柳五津、白鷺飛、茶翁等人口中得知,刀人合一有兩種,一為逐步地參悟意境,一為瘋狂地挖掘戰力,前者是自願融合、以人合刀、宏觀表現成躍升,後者是痛苦磨合、以刀合人、宏觀表現成入魔。然而,說起來不同,都必須“忘我”,哪種不傷身?所以越進步越危險,實力越強,越難自控,也越易淪陷,他怎會不懂。

    懂又何用,還不是被刀奴役了!!

    

    重傷昏沉,精神萎靡,痛心疾首,靈魂如萬千塵埃,被他放任著從軀殼剝落,

    西岩寺的僧人好像在撞鍾,一個又一個清晨就這樣悄然地流過,

    他睜不開眼,瀕死之境,萬事皆空,隻剩最後的一絲神智,

    這遠離俗世的地方或許是冥界?能清晰感應到本已寂滅的萬籟,無論花開草長、蟲鳴鳥叫,或雨滑於竹間、葉落在簷邊,安靜的,神秘的,生生死死,都有聲色。

    他不知是夢是死,駐足道旁,回看自己過去的一生,每一場激烈廝殺,每一次戰火擦磨,好像都濃縮在了這每一聲蟲鳴鳥叫,每一幕雨滑葉落,但再怎樣大氣磅、慷慨壯闊,一旦附身其中,便會和它們一樣,蜉蝣般朝生夕死,

    那些堅厚而輝煌的靈魂,怎能接受如此短暫就告終!由於抗拒這種急劇的熄滅,所以在它們寄生的軀殼凋零之前,努力地爆鳴,過度地沸裂,越短命便越掙紮,硬是燃出了遽然的亮,

    狂熱地燒完,化作幾抔土,軀殼遭遇死亡而被迫打散、淩亂,但這些靈魂卻並沒有徹底終結,而是一點點地,通過陰陽萬象傳遞開來,曾經分離,終究重逢,逐漸交匯,因緣聚合,哪怕要耗費億萬年等待,

    終究在西岩寺的暮色,又見聞闊別已久的霜涼劍戈,風生陣馬,萬鼓齊撾,

    回首聽,月明天籟,人間萬竅號呼!

    垂死病中驚坐起,力竭又再昏過去,

    但他的那一絲靈光,卻因此再也睡不著了——

    那些死而複生、火燒不盡的靈魂,不就是飲恨刀的雋永刀意?可它們,在他夢中,每一次被新的軀殼喚醒時,都因為他的上一個軀殼死去而被打散,完全失去了故去的印象,他的新軀殼孤獨地躺在那幾抔土上,穿越若幹戰場無數人海到過往的烈火下,重新感受,重新領悟,艱難拚湊了一絲半縷,繼而在春季的微風細雨,重新整合,重新凝聚……盡管後來隨著他的隕落很快地又打散,卻從容不迫地,隨著他的再生又重來……每一個堪稱碎片的瞬間,因為冥冥中的關聯,而被連貫成了永。

    反複地聚散、興亡之後,那還是最初的刀意,卻也不完全一樣,既原始又嶄新,既傳承又改變,就像晨鍾靜,暮鼓喧,它們根本是前後世,就像天地間的萬籟,不堪寂滅的多了,終累積成號呼。他是個人等酒一場醉,或是把刀等酒洗一場,又有什分別?刀與人,皆是血鑄就,皆是古往過、今又來,皆曾是整被分散成零又漸漸從零匯聚成整。這世間所有,存在便是向著毀滅去,衰落後又立即籌謀再盛。誰說他和飲恨刀就相悖,既然滅了這個世界,那便再重新塑造一個!

    程淩霄曾與他說,越是瀕死,越適合心念沉澱,原來是真的。

    這瞬間的透徹通明,使他在一息之間,將所有的刀境過電般在腦中流轉了數遍。從一心二用、以一禦萬、以一馭萬、萬雲鬥法、八十一刀、十方俱滅,到萬寓於一、盤路雲梯、昆侖崩絕壁、萬寓於零、上善若水、上善若酒、巴陵無限酒、天雲水三方鬥法、神遊、鏡謐……

    它們,全部失去印象,全部推倒重來,一夢複一夢,重構最多次,千淘萬漉,留下最後的東西,便是飲恨刀的最精髓!

    

    驟然清醒。

    近年來在追趕高手堂的過程中,林阡的刀境一直致力於維持與深化,便是遵循著所有前輩們的指點,“以最少氣力維持最強意境”,後來漸漸能與高手堂平分秋色,諸如上善若酒、神遊和鏡謐,則已然是給了刀境以創造和入化,便是隨著自己的心念,“參透更多更妙的新意境”,而在遭遇淵聲的南石窟寺,卻被淵聲指出你林阡還有第三個值得進步的空間,“在相同意境基礎上,增強該意境的殺傷力,如此刀法才能愈發精致。”

    淵聲當然不是用嘴說的,而是用他比林阡更高的對飲恨刀的駕馭能力說:林阡,如果你的敵人熟知你的心法、參悟得比你更深入、能以比你少的力打出比你殺傷力更大的意境,他就比你更配飲恨刀,他就有可能打斷你引以為傲的對飲恨刀的控製。

    林阡托吟兒的福,戰畢就偷師了淵聲的佛經,那幾句洞窟壁上簡單的口訣,在實戰中不僅能夠補充他的體力,而且還令他覺得,淵聲就是靠這佛經才比他強;如果飲恨刀和這佛經完全互相適應,他便能像淵聲那樣,增強意境殺傷、提高自身駕馭。

    但後來事實證明,他想錯了,那佛經隻能補充體力,並不能提高殺傷,提高殺傷還是得靠自身參悟。然而,他林阡對相同意境能有幾個參悟?實戰中,雖然放空過,短暫地忘記過,盡力地締造過,那些刀境也早已深入血脈,很難再有新的理解。

    直到現在,此情此境。長久的自暴自棄、忘乎所以,長期的胡亂做夢、靈光一現,再到現實中把所有已有的刀法全盤推倒重來和翻來覆去的推衍琢磨,他退居二線閑到快要腐爛的這些日子,忽然真的對相同意境有了多重參悟。難以想象,他就這樣支撐爬起後、焚膏繼晷地重新練刀,駕馭和殺傷好像真的在加強。

    那句話他很早就聽過,但現在才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不過,這西岩寺,真不是個可以夜以繼日練刀的地方。

    他這雙刀大江東去淘浪,有人氣憤被吵了清夢,不管你姓甚名誰就來遏止,飛一招“快雪時晴”逐客,出手似是信手拈來的樹枝,打出的卻和兵器一般無二的遒勁,勢巧形密,哪個武聖?

    林阡飲恨刀的“雪光之災”豈是虛名,盡管對方行雲流水勢要將他化盡,他這雙刀鋒芒不竭,強勢反推,雪色暴漲,氣吞萬,恍惚間,有疊嶂西馳,萬馬回旋,眾山欲東。

    “這雙刀!貧僧認得,很久以前的事了……”對麵的是個半百年紀的和尚,先前和他對過話。此為隱者,避居荒野、不問世事,自然不認得他林阡是誰,隻知道他是個傷心人罷了。

    不認識林阡,卻認識這雙刀,居然是個江湖中人,還是個故人?林阡本不在入魔狀態,也不想將無辜傷害,所以切磋一招就想回避,然而這場戰鬥卻不能由著他遊刃,並不是他想收招就收得了——那和尚本來還帶著被吵醒的憤怒來掃雪,未想到不僅沒放晴還又陷暴雪,一時興起,又倒拔門前一樹“念長風——”

    林阡臨危不亂,左刀“南風吹山作平地”,右刀“夜半狂歌悲風起”,一刀雄奇,一刀瘋悲,左右並用,齊驅而前,壓向這和尚指掌中的無際風雲,那和尚臉色微變,生生與他撞了個平手:“此心法,施主萬萬不該練。”

    “前輩……”林阡這才有空開口,“說的是什心法?”

    “貧僧被淵聲強奪的心法。那是我佛門之物,與施主的刀並不相容。”和尚又出一招“大道久不下,知先未然耶”,袖袍間氣勢如虹,潛龍在淵騰必九天之勢。

    “不容……”林阡一失神,險些沒接住這一……樹。緩得一緩,終究以重新參悟過數遍的“神遊”將之格擋,泰然進退,自若攻防。

    打著打著,他忽然全明白了,從血洗陳倉開始,怪得不像自己的自己,為什總是這樣頻繁地莫名其妙地習慣性地入魔了,

    那正是因為他想用淵聲的佛經來補足自己的體力,可是,貪小便宜吃大虧——

    那佛經和自己的飲恨刀是殊途的不容的甚至是抵觸的,作為一個悍然入侵卻不能與心念融合的外物,其雖然對他林阡的戰力有著非常極速的推動,卻也導致了他入魔的愈發危險和頻繁!

    虧得眾人都以為他在陳倉的入魔是稻香村韓丹傷他的火毒所致,真相大白原來禍首是南石窟寺淵聲被他偷師的佛經!天上真的不會掉餡餅,那佛經給過他好處,卻也驅遣他走火。

    但他現在,卻還習慣性地用著……到底該不該繼續用?

    瀕死之境的參悟,使他這幾日對飲恨刀的駕馭已經在接近淵聲,在這樣的基礎上,他發現佛經開始有了提高意境殺傷的可能……

    “施主,兩者不相容,再打必入魔,說的心話,不要不愛聽……”那和尚再拆他幾刀略覺吃緊,招式不再拘泥於王羲之,什夜來腹痛、頓首頓首,打黃鶴去還可以,拿來對付林阡必定一去不返,“哎,逼我換招!‘勢如奔雷墜石,態似鴻飛獸駭’!接!”

    這招式名字真長,還跟兵刃般一寸長一寸強,長到林阡稍有心亂就險些招架不住,重若崩雲的這棵樹,即將戳到鼻尖他猛然驚醒,如果從前有人跟他說佛經和他刀法不相容激化了他的入魔,他可能還接受了予以改正或避免,但他前幾日才剛悟出任何的滄海橫流都能全盤毀滅俱陷混沌一起重新雕琢——“容不容,可不是你說了算。”

    夜涼如水他心如止水,倒是從河東回來之後難得的神清氣爽,這和尚是個強敵不假,且當他是跑來給自己練刀的,火一次次煉,林阡骨一次次更堅,那本不再拘泥於紙的刀譜,隨著烈焰的燃盡,於虛空中越顯越真——“容不容,我刀寫,你看就是!”

    依然是那個神遊,殺傷力卻像是翻了一番,他和他的刀行走於入魔邊緣,時刻與危機擦肩卻始終未曾淪陷,哪怕席卷了一路的風火雷電。就是這樣的驚人魄力,說一不二,一邊製敵,一邊製刀。

    和尚驚見自己手的樹分崩離析,對麵刀境,天水相接,混茫淼漫,忽而開拆,豁然郡邑千萬。

    林阡以行動向這個名叫孤獨淚的和尚反駁:遇抵觸,不妥協,必磨合;遇逆境,不滯留,必翻越!

    流暢淋漓,激得那和尚遇強則強:“施主,貧僧認真了!”不再持樹,祭出看家本領,林阡微一定神,這和尚的武器原是一對——

    判官筆!

    林阡一時恍然,難怪他的招式多為書法帖子,心念一動……又忘記了。

    孤獨淚用起筆來,儼然比用樹得心應手得多,點穿皆飄逸,刺挑俱凶險。

    “纖纖乎似初月之出天涯,落落乎猶眾星之列河漢!”那和尚報的……是招式嗎,明明就是在自我描繪著招式形態嘛,自誇嘛,可是林阡無法辯駁,和尚確實打出來了此等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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