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白安靜地睡著，渾然不知外麵發生了什。

    楊淩輕輕推開門進來，在門口撣落了身上的雪花，把氅衣搭在了門口的衣架上，去炭爐前暖了暖手，覺得把身上的涼氣都烘烤沒了，才把外衣也脫了，搭在屏風上，緩步走到了床前，矮身在床沿坐了下來。

    曲小白似乎感應到動靜，緩緩睜開了眼睛，帶著濃濃睡意的腔調有些沙啞質感：“嗯？你回來了？怎還不睡？”

    說著，把一隻手伸出被窩，握住了楊淩的手，不由蹙眉，“這涼，快進來暖暖。”

    他怕她嫌涼，還特意在火上烘烤過……

    曲小白扯著他的手，往被窩扯，還特意放在自己腋下最溫暖的地方，“快進來，我給你暖暖。”

    楊淩坐在床沿，本來他沒有睡意，就想靜靜地看著她睡著時恬靜的模樣，沒想到她這快就醒了……他笑了笑，躺了下來，曲小白把被子往他身上扯了扯，環抱住了他的腰身，“靠我近一點，我身上暖和。”

    楊淩眸光柔柔地看著她的發頂，床尾夜明珠的映照下，她如緞麵般順滑的青絲散發出清幽的光，他忍不住撫了撫，道：“我記得你剛來的時候，睡覺很沉，打雷都驚不醒你，那時候我還笑話你，把你抬賣了你都不知道呢。那個時候，我總是趁著你睡著你偷偷抱著你，你一無所覺，第二天醒了之後還疑心是自己晚上睡覺的時候夢遊犯規。”

    “咦……原來那個時候都是你故意把我拖到你懷的啊？”曲小白睡意朦朧，淺淺應著他的話，但片刻之後，腦袋似有什一閃而過，她不由驚叫起來，“楊淩！你想起來了？你想起以前來了是嗎？”

    她驚叫著，身體跟著就要坐起來，楊淩無奈地把她摁在臂彎，免她動作幅度太大傷了身子，溫柔一笑：“對，我都想起來了。一點一滴，沒有任何疏漏。”

    “天啊，這太好了！”曲小白的睡神一下子全跑了，一雙大眼睛眸光爍爍地看著楊淩，驚喜從眼睛溢出來，藏都藏不住，“你是怎記起來的？為什會突然之間就記起來了？”

    “在書房寫字，寫著寫著，忽然就覺得腦子一疼，再然後，就什都記起來了。”

    讓她知道他去找董朗施催眠術的話，她可能會拿刀去劈了董朗……和他的。

    曲小白興奮得良久都睡不著，抱著楊淩又哭又笑地瘋了大半夜，楊淩哄勸了好久，直到醜時了，才把她給哄睡了。

    看著她沉沉睡顏，他卻睡不著了。

    過往一幕一幕，仍舊似過電影似的在腦海翻騰著，果然，那些記憶全是她，笑著的惱著的囂張的跋扈的堅強的……各種各樣的她，楊淩想著想著就笑了，想著想著眼眶就又有些濕了，一直到天亮，他徹夜未眠。

    身邊的小妻子還在沉沉睡著，沒有要醒來的跡象，他輕手輕腳地起來，穿了衣裳，去廂房的盥洗室洗漱了，回來看她還在睡著，身上的被子被壓在腿下，睡姿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楊淩把被子輕輕抽出來，給她蓋好，掖了掖被角，垂眸又看了她良久，越看越覺得好看，直到門外響起了極輕的叩門聲，他抬步出去，見是阿六，順手拿了氅衣披在身上，壓低了聲音，“去書房說。”

    天色還早，關娘子也才剛剛起床在廚房忙活，可見阿六今天起得有多早。

    兩人到了書房，阿六從袖中拿出一張宣紙，鋪開了，畫上是一個男子的肖像，僅從畫中看，年齡不算很大，也就三十來歲，眉目嚴肅，因為這嚴肅，顯得人有些陰沉。男子身上穿著墨色的寬袍，袍子的樣式很怪異，倒像是巫師或者什人穿的玄衣。衣裳的袖子和衣袂上有金色的卷雲圖，不似尋常衣物上繡的祥雲，那雲團似透著凶光。

    “這就是魏高？”

    楊淩又瞥了一眼畫中陰沉又神秘的男子，在腦子搜尋，最終也沒有搜尋到一點信息。

    阿六道：“這就是魏高，我又問了一下，他說，他不知道魏高的身份，之所以對他印象深刻，是因為他穿著很怪異。”

    看楊淩盯著畫看，沒有指示，阿六道：“主上，是不是把這畫像發下去，讓兄弟們撈一撈？”

    楊淩搖搖頭：“先等一等吧，不急。畫像留在我這，你去把鳳二送到縣的宅子關押，著人看管好，切記，不要讓他和呂渾碰麵。”

    “好，知道了。”

    阿六答應著，轉身出了門，楊淩這廂又看了幾眼圖中的男子，眉心微微蹙著。

    曲小白直到巳時才悠悠醒來，身邊沒有楊淩，她腦子還有些懵，依稀記得昨晚楊淩說，他把所有都記起來了，這美好的事，好似在夢中一般，也不知道到底是夢還是真實的，她急於去找楊淩求證，一骨碌爬起來，穿了衣裳就喊珞珞，珞珞匆匆趕過來，“夫人您醒了？爺出去的時候吩咐了，不讓打擾您，婢子就沒有過來。我伺候夫人洗漱。”

    “爺在書房嗎？”

    話音剛落，門就被推開了，楊淩含笑走進來，“醒了？睡得可還好？”

    曲小白疾步走上去，雙手攥住他微涼的手，眼睛滿含期待，又似含著些小心，“昨晚上都是真的，是不是？”

    楊淩摸了一把她的柔順青絲，反握住她的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