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先說。”陳沐禮貌一聲，畢竟對方是前輩，還是一個將死之人，自己犯不著跟他爭搶什。

    “你是什時候跟他聯手的？”

    “我不知道，也許很早就開始了。”陳沐很老實的回答，他確實不知道自己什時候又跟陳淼有了聯係。

    難道是從上一次的南市的刺殺嗎？

    那應該跟他沒有關係，事後，他也沒有接到任何指示，也沒發現身邊有任何異常發生，一切都很正常。

    “連你也不知道？”

    “他若是不想說，沒有人能知道，這是一個做地下情工的基本素質。”陳沐道，“這是他從一開始就跟我說的，可那個時候我還不太了解，而現在我才算明白了，他為什會這說了。”

    “你很佩服他？”

    “是的，敬佩，我這輩子佩服的人不多，他絕對算一個。”陳沐點了點頭。

    “他的確厲害，我自以為很了解他，但我還是低估了他，他的表演太完美了，完全找不到破綻，至少我沒發現他露出什太嚴重的破綻。”

    “吃一口菜吧，這些應該是你喜歡的。”

    “做個飽死鬼，對嗎？”

    “是的。”

    “你知道我是什時候才確定這一切是他的設計的嗎？”陳明初似乎談興很濃，很想將這段時間沒有說過的話都說出來。

    他知道，自己如果現在不說，那就永遠沒機會說出來了。

    “什時候？”

    “就在我認出你的那一刻，我才算想明白了，誰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陳明初道，“他早就發現池內櫻子懷疑他了，所以，就打算找一個替死鬼，這個人必須在76號內有著足夠的身份，還跟軍統方麵過去有著密切關係，甚至，他曾經就是軍統的人，這樣的人在76號有不少，但能達到他要求的就隻有一個，因為他太了解我了，所以，設計起來更容易，而我也是一直引他為知己，也不會懷疑他，甚至將自己最親近的人托付給他……”

    “陳明初，從頭至尾，你根本就沒有把他當過你的知己，你隻是在利用他，從一開始就在利用，你想抓住他，在76號內立功，好為你晉升鋪路，然後，你發現他入了林世群的陣營，而你發現丁默涵是個扶不起的阿鬥，你又轉而跟他表現出一副惺惺相惜的樣子，借此機會跟林世群取得聯係，兩邊下注，我說的可對？”

    陳明初拿筷子的手顫抖了一下，顯然是被陳沐說中了。

    “丁默涵失敗了，被趕出76號，你以為你給林世群立下汗馬功勞，總該給你酬功吧，可是他沒有，反而把你安排了一個沒有什權力的閑職，你心中不滿，覺得是林世群愧對你，甚至還覺得是他在暗中使壞，讓你落魄至此，於是，你暗中有跟劉國興來往，所求不過是想在重慶那邊留一條退路，可對？”

    陳明初握酒杯的手哆嗦了一下，一小半兒的酒水撒了出來，顯示他此刻內心的波動是何等的強烈。

    陳沐的話，句句戳在他心窩子上。

    “陳明初，你想兩頭下注，這世上就沒有兩頭都能得著好處的買賣，否則，你也不會被算計了。”

    “是，你說得對，我太愛惜自身了，覺得自己能夠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不管誰最終贏了，我都能全身而退，甚至還能落得一個富貴兩全，但是，我忽略一點，做我們這一行的，是全世界最殘酷的職業，他容不得三心兩意。”陳明初長長歎了一口氣，“我錯了，就要付出代價，這個代價就是生命，甚至還有我死後的名聲。”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不是每個人死之前都能大徹大悟的。

    “陳明初，你還有什話要說的？”

    “你問的是，我還有什遺言吧？”陳明初此刻已經想明白了，這一死他是逃不了了，他不死，就會有人不安心。

    就算他現在賭咒，發誓，也沒有用，軍統的家規有多嚴酷，他這種人，臨時之前還能吃上一頓飽飯，還有人陪他說話，待遇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嗯，你有什遺願，或者對什人有什話，我們可以替你轉達。”陳沐稍微停頓了一下，“或者說，你還有什遺產留下打算交給誰繼承的，也可以跟我們說，當然，你也可以不說，那樣，就等於便宜了別人。”

    “我在花旗銀行和匯豐銀行都有一個匿名的賬戶……”

    陳明初已經結婚了，妻子和兒子都在老家湖南，當然，他在上海，身邊也少不了女人，但那都是逢場作戲，自從受傷後，就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修身養性了不少。

    “自從戴雨農抓了我的家人後，我就沒有再給家匯過款，但給她們娘倆和家的生活費都存在這兩個戶頭，具體有多少我也不清楚，原本打算告訴小妹明珠的，但我知道，這筆錢若是到了明珠手，隻怕最終不會用到家……”

    “你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這世上我最相信的人也就是我這個妹妹了，我怎會不相信她，我是太了解了她了，這筆錢若是到了她手中，她很可能會把它用在別的地方，我這話你能明白的？”陳明初道。

    陳沐點了點頭，陳明珠可能是自己人，這個他能猜到，這一大筆錢，想要帶回湖南，根本不可能，那隻有兩個選擇，取出來用於上海的軍統組織的地下抗戰的經費，還有就是繼續存放在銀行。

    陳明珠多半會選擇前者。

    “這兩筆錢，我希望你們能將它們轉出來，交到我家，也算是我盡兒子的孝心以及做丈夫和父親的責任。”陳明初繼續道，“我在華保險箱內的現金和其他一些財物都交給明珠，算是我這個哥哥把她拖下水的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