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月圓,京河之上飄著幾隻不大的客船,正朝著京城的方向而去。
其中一隻客船上,花文宗獨自站在甲板上,一手提著酒囊,仰頭灌了一口,又去看天上的月亮。
月輪圓轉,又是一年,去年今日,他無論如何想不到,自己竟然會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漂泊在客船上過節。
這一年多來,他就像是一直沉浸在一場噩夢,掙紮著想要醒來,卻與夢中沉沉浮浮,完全無能為力。
“喂,馬上就要下雨了,你還是趕快回來吧!”
船艙,不知道誰衝著外麵喊了一聲。這風呼呼的,冷的什似的,一個人站在甲板上喝酒?十有八九就是個駱駝不如意的。
這要是一個想不開,從船上跳下來怎辦?
花文宗看看天,覺得不太可能,這月亮還在天上掛著呢,怎可能會下雨?
他索性盤腿坐在甲板上,靠著船舷,又是一口酒下肚。
最近他才發現,酒真的是好東西,非但喝的身上暖烘烘的,就連煩惱也都沒有了。
也不知道什時候,一滴雨砸到了他的臉上,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
花文宗再抬頭往天上看,卻發現此時的天空一片黑,月亮不知道什時候不見了。
雨滴砸在臉上生疼,他仍舊盤腿坐著,腦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似乎是應該站起來,避避雨,可心又完全不想這做……
“我說,你快點兒進去避雨吧,再這下去,得了風寒就糟糕了。”
船家到底看不過去了,走到他麵前勸道。
“……”
花文宗沉默不語,這話卻聽進去了,緩緩地扶著船舷站了起來,朝著船艙走去。這船家說的不錯,如今他孤身一人,如果真的病了,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
船家搖搖頭,這團圓的日子還漂泊在外,是想家了吧!
花文宗到了船艙,看到許多人正在艙吃飯喝酒聊天,這樣的日子,很多人更加不願意一個人呆著。不管是認識還是不認識,暫時都聚到了一起。
“兄弟,來喝酒啊!”有人招呼他道。
花文宗隻是看了一眼,就搖搖晃晃回到了房。
“去,拽什拽?也不過是個窮酸鬼!”
那人見他不搭理,討了個沒趣兒,摸著鼻子道。
花文宗要的是普通房,條件自然一般,除了一張床,就隻有一張小桌子。他素來小心謹慎,出門在外,還是不要露富的好。
就這躺在床上,聽著外麵的喧鬧聲,隻覺得異常刺耳。
變賣了所有家產,還了債務,拿著剩下的銀子要去京城。花文宗覺得,他就像一隻喪家之犬,在清平縣城再呆不下去,隻能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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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八月十五,花容就打算會容喜莊了,畢竟莊有那多事情,短時間離了她還好,可時間一長卻是要亂套的。
臨走之前,她去看了青嵐,也見到了那兩位精明幹練的婢女,總算是放下心來。
“夫人,慢點兒走,千萬不能跑……”
老嬤嬤就跟在她後邊,腿腳兒麻利異常,跟著青嵐嘮嘮叨叨,這樣不可以,那也不行。
“花容,要不我跟著你去吧!”
青嵐玩笑道,她如今頭疼的很,這兩位老嬤嬤那在王府也都是老人了,頗得祖母看重,她也隻能乖乖聽話。要不然,隻怕連老祖母都要殺過來了。
“乖,再過幾個月,寶寶就出來了。”
花容摸摸她頭,笑著安慰道。
“沒大沒小的,我可是你姐姐……”
青嵐瞪了她一眼,往後退了一步道,以免自己頭發被揉成雞窩。
花容暗笑,這話青嵐也就現在說說了,若是真要論輩分,她還要叫自己一聲七嫂。其實想想,真要有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不知道青嵐會是什樣的反應。
青嵐這邊她算是放了心,然後又到紅妝坊去了一趟,和洪雪嬌夫婦倆辭行。
“有我在呢,保管把紅妝坊打理的妥妥當當的。”洪雪嬌信誓旦旦保證道。
“我相信紅妝坊的生意一定會越來越好。”
花容笑著點頭,十分信任地道。就算她不信任洪雪嬌,也必須得相信狐狸托生的蘇三郎。
“姐夫呢?怎沒有和你一起來?”
洪雪嬌探頭看看外麵,竟然沒有雲棲梧的人影兒,不由大為驚奇。無論什時候,花容和雲棲梧,幾乎都是形影不離的。難得啊,今天他竟然肯放媳婦一個人來。
“來了啊,路過八珍坊,他去排隊了。”
花容很自然地道,路過那邊的點心鋪,已經有許多人在店門外麵等著了。
“當我沒問。”洪雪嬌故作一臉嫌棄地道。
“媳婦,你想吃我也去排隊買!”蘇越見縫插針討好道。
“走開!”
洪雪嬌不客氣地把他堆到一旁,這人每天都在她麵前晃來晃去,晃的她眼都暈了。
“……”
蘇越配合地往後退了兩步,也不再逗她,認真看賬本去了。
“群英樓又開張了,聽說還專門從京城請了大廚,最近生意好的不得了。你走之前,咱們再去吃一頓吧!”
洪雪嬌有些不舍地道,再見麵又得幾個月以後了。
“等下次回來,你可以在群英樓給我們接風。”花容笑著道,“對了,安平是什背景,你知道?”
“安平,那是誰?”
洪雪嬌一頭霧水,這個安平,她應該知道?
“安平是安家的旁支,早年因為某些原因,他爹從安家分了出來,基本上也就沒了關係。不過,我聽子染說,這個安平很厲害,安家家主又重新招攬過他,隻是被拒絕了。”
蘇越雖然在看賬本,但卻指著耳朵在留意這邊兒的動靜,聽到兩人的對話插話道。
“子染,你叫的倒是親密!”
洪雪嬌冷哼一聲,每次提到這個女人,她就哪哪兒都不舒服。
“媳婦,我都說了多少次了,安子染在我這就是子染兄,就她那性子,我從來都是拿他當男人看,怎可能會有一點兒情意?”
花容在旁邊聽著這兩口的話,實在是忍俊不禁,笑著道:“合著除了雪嬌,其他女子在你眼都是男人?”
蘇越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也笑著道:“花兄所言極是。”
這下,洪雪嬌實在是忍不住了,撲哧一聲笑出來——“姐姐,你別聽他話說八道。”
正說著,雲棲梧提著一盒點心過來了,那盒子上果真是八珍坊的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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