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杏剛才一直麵對著窗戶，他並沒有看清她的表情，此刻女人被他粗暴的拖拽著回過頭來，他才驚覺麵前的這張臉上的情緒，竟是他從未見過的可怕與決絕。

    那張精致的臉上密布著橫斜的淚痕，在微弱的月光下映襯之下泛著森然的光亮，帶著濃重恨意的眸子望向自己身後的某一處。

    那一瞬間，霍遠忽然有些恐懼，這個逆來順受的養女，此刻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駭人的魔鬼。

    巨大的悲痛和仇恨從那具小小的身體爆發出來。

    霍纖茹在對上她目光的那一瞬間，一股涼意莫名的從心底蔓延開來，她生平第一次對這個女人感到深深的恐懼。

    金杏猛的推開霍遠，踉蹌著往樓下跑去。

    奶奶，對不起，是小鈺沒用，是小鈺沒能保護好你。

    冷風透過單薄的衣衫刺入皮膚，金杏顫抖著身體跪在冰涼的土壤之上。

    骨灰盒半開著摔在地上，奶奶生前最愛幹淨了。

    對不起，筱筱沒有照顧好奶奶。

    金杏一捧捧攏著地上的骨灰，眼淚從臉上滑落下來，狠狠的摔在地麵上。

    唐守仙冰冷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了過來。

    “撿你奶奶的骨灰可以，霍家的一粒土你都不許帶走。”

    聞言，金杏的隱在夜色中的身形微微晃了晃，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此刻，唐守仙一定看不見她唇角綻起的，那抹如同妖姬的詭異笑意。

    霍家的土髒，奶奶一定不喜歡。

    眼淚猝然落盡骨灰，一滴接著一滴。

    夜風將她指尖的骨粒吹散，屬於奶奶的記憶滑過掌縫被風帶向遠處，金杏猛的將手掌合上，再張開時卻依舊空空如也。

    有些東西，她注定留不住。

    風將骨灰與土壤一起帶走，，散落在花園各處。

    金杏忽然失聲痛哭，瘦弱的肩膀劇烈聳動著，她小心翼翼的跪伏在那堆骨灰上麵，保護著奶奶。

    如同過往的每一次，奶奶將她護在懷一般。

    轟隆。

    月亮不知道什時候被烏雲完全的遮蓋住了，雷聲大作，雨點劈啪啦的從陰沉的雲間砸了下來。

    奶奶，是你在哭嗎？

    對不起，是我沒用。

    她哭的安安靜靜，發不出來一點聲音，可是胸腔的痛苦卻如同撕裂一般。

    女人的臉在電閃雷鳴的光亮中隱隱被照亮，因過度的悲傷而有些扭曲。

    宛若惡魔一般駭人。

    奶奶去世的時候她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撕心裂肺的哭過，唯獨這一刻，那種遲來十幾年的悲傷經過時間的積攢蜂擁而至。

    這一刻，她是真的失去奶奶了，連一絲一毫的骨灰都沒有剩下。

    金杏像瘋了一般的捧著地上的泥水，緊緊抱在自己心口處，在暴風雨中無聲而又悲痛的哭泣著。

    她是真的失去奶奶了。

    唐守仙目光嫌惡的站在屋簷下，冷冷的朝瑟縮在雨中的女人瞥了一眼。

    “一捧灰而已，摔了就摔了，至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