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絮絮叨叨說了這一大堆,他隱忍地閉著眼睛,過了許久,才從疼痛中恢複了一點力氣來同她說話。
“曉茹,你認為你真的愛我嗎?”
“我?我當然愛你啊!我愛你愛得要命,我根本離不開你,我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你的……”
她撲簌簌地掉下了眼淚,哽咽地說“所以,求你別離開我,求你愛我,求你永遠愛我……”
“曉茹,愛一個人,不是不停地向對方索取,不停地對對方提要求。”
他閉著眼靠在沙發上,淡淡地說“你說了這多,全部是在向我索取愛,你有沒有想過,我到底想要什樣的愛呢?”
“……”
季曉茹愣住了。
他感到疲倦極了,很想一個人靜一靜,但是他知道,她不會離開。
果然,她很快又撲過去抱住他說“你想要什,我都可以滿足你,你告訴我,你需要我為你做什?陸子,我什都可以為你做的,隻要你不離開我,隻要你不變心,永永遠遠隻愛我一個人。”
“……”
聽了這些話,他想,她果然是永遠都不會懂了。
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她的執念,就是愛的人永不離開。
哪怕對方已經死了,她也不接受這個事實,固執地要求對方不離開。
所以,他隻能假扮陸晨晞,滿足她這個可笑可憐的要求。
他苦笑一聲,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後背,想說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而她對此感到滿意,因為他還肯抱她,還肯給她安慰,這至少說明,他現在不會離開她。
折騰了一天的季曉茹就這樣在他的懷沉沉睡去了。
而那個女傭易曉曉,一直呆呆地站在一旁,注視著這一切。
裴遠晟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將睡著的季曉茹抱回了臥室放到了床上,還幫她脫了鞋子蓋上了被子。
做完這一切他渾身又累又痛,不得不坐在床邊緩一緩。
片刻後,見季曉茹沒有要醒來的跡象,他終於放下心來,朝書房走去。
隻有在書房內,他才能夠獲得寧靜。
女傭易曉曉安靜地在餐桌旁收拾殘局。
聽到他的腳步聲,她回頭看了他一眼,而他也朝她露出歉意的微笑。
易曉曉眼中露出同情之色。
他知道她在同情什,但他不想再做任何解釋和任何表情,徑直走進書房關上了門。
夜色深重,他站在窗邊,點燃了一支煙。
他的身體向來是不被允許抽煙喝酒的。
但在極度疲憊下,他決定讓自己得到短暫的放鬆。
想起年少時,也常常和烈子陸子阿猛一起抽煙。
那時候,四人都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
又有能想到,長大後會發生這多變故呢。
更沒有人能想到,陸子竟然會成為四人中走的最早的。
曾幾何時,他一直認為,自己會最早離開。
真是世事難料。
他低歎一聲,吐出一串淡藍色的煙圈。
就在這時,毫無預兆地,心髒處劃過銳利的痛感——
猶如有人猛地照著他的心髒插了一刀一樣。
他眼前一黑,整個人被痛意擊中,不受控製地朝旁邊倒去。
“——”
這一次,他撞到了身後的書桌上,肋骨幾乎折斷。
再一次襲來的強烈痛楚讓他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啊……”
蒼白的唇邊溢出淺淺的呻吟。
盡管是在隔音效果非常好的書房內,他仍然不敢放鬆,已然盡全力克製自己。
“陸先生?”
易曉曉的聲音在門外傳來。
裴遠晟皺緊雙眉,心想,這個時候她來幹什?
他想趕她走,讓她別來煩他,可是動了動嘴唇,卻疼得發不出聲音。
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手指緊緊地摁住胸口,手背上青筋暴起,額前也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越是在疼痛難耐的時候,時間越是被無限拉長。
時間將痛苦的感覺放大,拉長,每一秒,都是那的難熬。
他早已經習慣忍耐了。
從小到大,不都是這過來的?
很奇怪,在這個世界上,喜悅可以和很多人一起分享,但是痛苦,卻隻能一個人默默承受。
這時他忽然意識到,好像除了痛苦以外,再也沒有什是屬於他的。
他與任何人之間都毫無羈絆,孤獨與生俱來,從沒有哪一秒離開過他。
痛苦則是他的老朋友了。
在他對生活感到麻木的時候,它便來找他,讓他確信自己還活著。
黑暗中,他因劇烈的痛楚而顫抖著,冷汗從額頭滴落到嘴角,這使人倍感親切的痛苦中,他抿著嘴笑了起來。
門忽然被人用力推開。
客廳的光透了進來,打破了屋內的黑暗。
緊接著腳步聲響起,裴遠晟甚至來不及反應,那人就已經來到了自己跟前。
再然後,是萬分驚訝和緊張的聲音“陸先生…您還好嗎?”
“沒事。”
裴遠晟動了動嘴唇,卻沒能成功發出聲音。
她著急地伸出手試圖攙扶他,但他竭盡所能地揚起胳膊阻擋了她的動作。
“別碰我。”
這一次,他終於發出了非常微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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