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難和劉醫師見了這身影,同時招呼“煙——”
話還沒說完,阿煙轉頭進了院子。劉醫師早已習慣,領了阿難在小路上走。
天字一品局分為藥局和院子兩個部分,小路在一灣明月淺池前分叉開來,左邊遙遙可以望見那氣派的像宮殿一樣的藥局;右邊樹木繁多,灌木叢藏著一間小院。
小院四周圍了兩圈籬笆,外麵一圈隔的是林子,麵一圈隔的是藥草,藥草們在夜也跳脫得很,隨著微風習習起舞,舞動或沉紫、或苦綠、或皺黃的小手歡迎舊人回,新人來。
阿難素來隻在書上見到這些,還是頭一回看到真物什,辨認了起來“龍舌蘭、無人菊、白苦連天草、鳳血碧玉花!”
“行了,辦正事。”
劉醫師對這些早已司空見慣,卻也分了一杯阿難的歡喜,這年輕人朝氣蓬勃,老人們的心也能敞開一分,看來這次沒有找錯人。
大院子一排排架子曬著令人眼花繚亂的藥草,在其間穿行如同迷宮一般,且從外麵看並不小一院子,竟因此變得窄起來——無論向北向南,左轉右轉,都是一樣的風景一架子,兩捆布匹似紮起來的草藥,惟獨的區別就是這草藥。
第一眼見到的是葫蘆似的棕色果子,下一眼便是幹蘿卜絲兒似的白淨小條,一轉眼又變成了橘子皮卷起來一樣皺巴巴的花骨朵兒,還有
即使進了院落也是看不到阿煙的,隻有劉醫師知道去哪找她,因為他認路。
劉醫師極其嫻熟地在麵穿行,阿難不免想知道他認路的訣竅,又不好意思開口,隻得用眼睛、動腦子。
劉醫師每走一步,都要擼一下那架子上掛的藥,嘴念念有詞“百香白,向左——”
“蛇尖兒紅,向右——”
“貴妃黃,向後——”
“紫雲枸杞,向前——”
原來如此,阿難記掛在心,以後若是有機會來,也不怕迷路了。他哪知道,劉醫師有心如此,既是選好了人,定要他常來的——阿煙嫁給誰,可不是他們說了算,就是婚約,原先指腹為婚的人都不在了,還遵什?
劉醫師家藏書的地兒既和大荒山的書
樓不同,也和江老爺子庫房一樣大的書房不同,反而是——
劉醫師走走停停,轉眼到了一口井麵前,這並不是一口井,隻是看起來像,走近了才發現這麵的樓梯,是青石板雕鑿而成。順著樓梯而下,豁然開朗——
竟是一大排燭火微亮的書架子,像太極陣八字擺開!連同樓梯上映射下來的月光,有如星空浩瀚,隻覺如夢如幻。
而身處其間的那道身影依舊不為所動,發絲如瀑傾垂,眉眼天然淡平,這一馬平川的一字眉十分安靜,可再安靜也擋不住眼睛的神采熠熠,卻都一股腦兒全傾瀉在書,不肯分給旁人絲毫。
外人走下來的腳步驚擾了她,阿煙抬頭,眼的光又黯淡下來,唯獨剩下置身事外的謙和“爺爺,何事?”
“找一本書,《淼東玄土錄》。”
阿煙聽罷,身形微動,纖細如綠蔥白嫩根兒的手指在書架上撫動,一邊撫過排排古籍,一邊取了一盞燭火,月光下的燭火搖動,帶出霜一樣的波紋。
是霜花兒。
“還記得是哪一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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