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家店做兼職哪有這輕鬆，店員竟然還有時間和顧客聊天。

    如果是那清閑的店，就不會花錢招兼職了。

    梁德望著第二扇門後麵那個女人的記憶，雖然極少回顧，但其實那些事情他都知道。

    審時語高中三年的社會實踐報告永遠是在炸雞店打工。

    但她不是因為想做什社會實踐才去炸雞店打工的，她是因為沒有錢。

    額外的習題資料，額外的競賽準備，額外的課後輔導，這些都需要錢，而且是兩份錢。

    審時語有很多額外的夢想，關於她的弟弟，關於她自己，但她無法向收養了他們的監護人提出額外的要求。

    小姨在收養他們之後就和男友分手了，一直到審時語上大學的時候，她也沒有結婚。

    父母留下的遺產和保險金並不多。

    小姨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但她也隻是一個領著普通薪水的內向上班族。

    審時語有很多同學為了暑期社會實踐可以請父母去拜托親戚、同事和朋友，得到一份不用太認真的輕鬆兼職，但她沒有可以拜托的人。

    所以她一家一家地問遍了附近的商店，在幾家願意招暑期兼職工的店選了那家韓式炸雞店。

    炸雞店給的時薪不是最高的，她選擇這家店是因為小姨和她都很喜歡吃炸雞。

    自營個體店的管理不像品牌連鎖那嚴格，如果打烊時有沒賣完的炸雞，店員可以帶一些回去。

    我也可以有選擇的機會，雖然很少。

    她在心這對自己說。

    沒時間閑聊的一天大概是這樣的：

    早上五點起床讀書做題，八點半騎自行車到店準備，十點開門，晚上十點打烊，打烊後倒油、刷炸爐、打掃衛生，處理垃圾……這些事情要花一個小時左右，十一點關店，騎自行車回家。

    商業區人流量很大，炸雞店的生意很火，她像一個上緊了發條的機械人偶，在後廚、前台和用餐區轉來轉去，下午兩點到五點店沒那忙，她就站在門口發傳單。

    有時她會看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經過，她們手拿著奶茶和甜筒有說有笑，陽光下的眼睛閃閃發亮。

    從早到晚的二十四個小時，她沒有可以閃閃發亮的時間。

    每天每天都有那多應該做的事，她一直在做應該做的事，不浪費一點時間。

    如果能多一刻閑暇，多一些可以隨意浪費的時間，多一些為自己做的事情，那該有多好。

    後來的她也經常這想。

    審時語是一個很堅強的人，她曾經對親近的人說過，她沒有遺憾，也不會後悔。

    一個人在回望過去的時候，可以說自己無負此生。

    但若說人生無悔，那隻是在對自己逞強。

    如果是巨大而高遠的願望沒能實現，也許她不會經常想起，但她那時希求的隻是非常微小、非常普通的東西，最後她也沒能得到。

    梁德也有很多這樣普通的遺憾，過去的他經常後悔，雖然嘴上不說，心卻一遍又一遍地反芻：如果當時我那說，如果當時我那做，如果當時我選的是……但是人生又怎重來呢。

    他的目光在三扇門之間來回逡巡，逐漸明白了兩人記憶拚合的規律。

    不是按照時間點對點拚合，而是在那些留有空缺的地方填入來自對方的人生碎片。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