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9章 尋親覓故

    那疾馳如箭的魔氣，與血傀真魔相背而走，穿梭在鐵色的天空。

    遠處那群堆疊在一起嚼吃星辰殘骸的魔物，已經從尖山降成了矮山。

    魔界總是暗沉的，仿佛空氣都負重。

    這縷魔氣卻在空中輕盈地跳躍，靈動如飛鳥，倏忽幾折，以尾跡為線，描繪成一副複雜玄秘的北鬥星圖。

    魔氣勾勒的圖案，在這魔界天穹，幾乎與四周暗色混為一體，難以看清詳貌。

    它像是一張舒展開的圖紙，在空中自由的飄蕩。

    就在下一刻，變化發生了。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拿起這張星圖，隨意地抖了一下——

    嘩。

    好似紙張晃動的、極輕極微小的聲音。

    當這個聲音墜落，紙上的圖案卻立起，星圖變幻成暗霧，原地豎起了一扇刻印宇宙群星的古老門戶。

    真正恐怖的是，他在這段經曆，幾乎完全看不到脫身的希望，隻能靠漫長的生命苦熬，期待房東放鬆警惕的那一天。然而小薑房東修行的速度，就跟這王八蛋的身法一樣，那叫一個快！不止一日千！

    眼瞅著內府、外樓、神臨不斷拔升，一天一個花樣，就像看到那斬首的鍘刀飛快拉近。死期至矣！

    這種等待死亡的過程，比死亡本身更難熬，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如此算來，他跟薑小友也相處千年了！

    不把姓薑的抓回來關一千年，天天威逼恐嚇，拳打腳踢，何消此恨？

    但敖馗也知曉，這件事情幾乎已經不可能——哪怕他如今已貴為魔界至尊存在，是掌握了《山河破碎龍魔功》的魔界第五尊，名列八大魔君之一。

    “無妨。”敖馗擺了擺手，龍須輕輕搖動：“有一個老朋友。我好像聽到了他的招呼……還是那沒禮貌。”

    自道曆三九二二年在浮陸世界一別，已經六年過去了。

    小薑畢竟是人族第一天驕，是在他親眼見證下，創造一個個修行曆史，摘取一個個榮勳，走到後來的高度。他太知道這樣一個天驕的分量，他是絕對沒有偷擒此賊的機會的。

    像是有一塊無形的抹布，抹平了水波的皺痕。

    當初為了騙得薑望入局，老龍敖馗痛下血本，將這門上古秘法獻上。

    薑望感受著船槳與河水的對抗，隨口道：“飛仙雷已經夠了，不需要接什。”

    他敖某身在魔界，心在滄海，耳聽八方宇宙，眼睛一直在關注現世，尤其從不錯過小薑的消息——那惹禍精動輒攪起風雲，引得天下洶湧，就算想要錯過，也不是很容易。

    有一扇同法所構、但風格更顯古老的宇宙眾妙之門，忽然出現在主殿穹頂。曾經的金黃已變為玄黑，少了些高貴、多了些威嚴。

    “薑小友？孤想死你了！你現今身在何處？孤當備仙肴為宴，用霧女佐酒，以八駿拉車，接你來魔宮作客！罷了，速速報予地址，孤親自去接你！”

    善太息河的河水，自有其複雜詭異之處，不很太平。

    於是張開一道縫隙，擠進來一縷聲音。

    “嘩”~

    那極輕極微小的如硬宣紙抖開的短促音節，在這一刻有了十分複雜的體現——

    “哥。”薑安安怕驚擾了已經睡著的葉青雨，特意傳音過來：“像剛剛那種情況，飛仙雷之後應該接什法術？七玄雷光好像有點浪費。”

    為了貼合魔界環境，它並不璀璨，不顯耀光。

    ……

    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小薑又成就了“天人”……

    他敖馗大人一生風風雨雨，什波瀾沒有經曆過？

    “敖馗老兒！搬了新家，住得還習慣嗎？也不知道給你的前房東請安！”

    那恐怖的威壓如山倒懸，殿中鬼氣更是狂湧奔流，好似嘯海。

    憑借這星圖玄構之法，薑真人後來行走萬界，再未有迷途之惑。

    這樣說著，稍稍振奮精神，通過“宇宙眾妙之門”，熱烈地傳回一道聲音——

    候在殿中聽宣的各路真魔，一時紛紛跪倒，不敢發出聲音。

    但星圖玄構古法的觸動，明確無誤地告訴他，正是他背棄龍族誓約所泄露出去的傳承。確實是那個聲音，確實是那個人！

    “魔君……”龍淵魔域最強的那位真魔，跪伏在地上試探性地發問。

    ……

    此即上古龍皇元鴻氏所傳，乃星圖玄構古法所創造的“宇宙眾妙之門”。

    在殿中聽到熟悉聲音的時候，敖馗一度以為是錯覺，是太過想念所產生的恍惚。

    進一步就超脫有望了，還偷捉個屁？

    隻能在心幻想幻想，過個幹癮。

    當初正是靠薑小友的臨門一腳，他才從玉衡星君的競爭中敗退，可喜可賀的輸掉了千年之局。這份恩情，比山高，比海深。

    天知道這六年時間，魔界至尊鬼龍魔君，有多地想念薑小友。

    靠坐在幽森王座之上，龍首人身、骨刺猙獰的鬼龍魔君，倏然眼皮一抬，似從午憩中醒來。

    而於此刻，憑一縷魔氣，即能在魔界尋親覓故——

    他已經分享魔族至高權柄，在魔界幾乎無所不能，手卻伸不到現世去。

    就連門框龍紋，也似刀斧。

    這扇門戶，被隔空叩響。

    仍然是魔氣所勾勒的暗色，但也有黯淡的星辰，在門戶正中的橢圓刻印漫遊不定。

    她能夠意識到力量的浪費，已經是在真正認識戰鬥。

    他和小薑相處的時間，雖然隻有三年，在漫長的生命似乎短暫得不值一提。但這三年的時間，是完全沒有自由的三年，是卑躬屈膝、飽受屈辱的三年，是天天被鎖在地牢、被不斷抽取力量的三年！

    好吧，這些其實也不算什。

    咚！

    鬼麵蛙身的水怪跌落水麵，泛起的漣漪才擴開一點，便驟然消失。水怪身上的雷光，也深陷在潛流之中，不能再被看到。

    如今的整個魔界，很可能隻有一位存在能夠認出它來。

    在某處鬼氣森森的國度，一座以黑色為主色調，屋脊如劍刺、飛簷如倒鉤，風格猙獰冷厲的宮殿群中。

    “一道飛仙雷之後，我看剛才那頭水怪還活蹦亂跳呀。”薑安安不太理解：“我也對準了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