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恐怖天君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情何以甚 本章:第七十四章 恐怖天君

    田安平已經許久不知痛。

    昨日樓約叫他嚐到了久違的痛感。

    今天薑望帶給他的痛楚,直接突破了他的感官極限!

    令他這樣極致冷酷、心誌幾乎不可動搖的人,也有一瞬間是失控的。

    那種空茫的、無措的、竟不知今夕何夕,大腦一片空白的感受,他此前從未有過。他習慣了掌控一切,此刻卻失去自我。

    真源火界極致催化了火焰的力量。

    那熊熊燃燒的三昧真火,直接從道的層麵來分解他,抹消他的抵抗,焚燒他的力量,融化他的道則——今日化他為劫灰。

    而在他仰天嘯叫的同時,鐵水傾瀑而落,瞬間灌滿他的口腔,煮熟他的舌頭,撕破他的食道,令他的嘶聲也戛止於一瞬!

    便是這一瞬間的空白,一瞬間的靜默,一切似乎都結束了。

    嘩啦啦!

    一整座巍峨雄壯又神秘恐怖的鐵索即城,融化成千萬方的鐵水,傾塌在地麵,砸陷出巨大的深坑。在這真源火界的中心,朱焰草所鋪開的平原,形成一座鐵水堆成的赤紅湖泊。

    田安平氣息全無的道軀,向後跌倒,就這樣被這座鐵水湖泊所淹沒。

    薑望卻並沒有離開。

    他隻是提劍站在這鐵水湖泊之前,麵無表情地將長劍輕輕一抖,其上沾染的幾滴鐵水、些許血珠,就這樣飛落。就像寫完一幅字,擱了擱墨。

    赤紅的鐵水上,有他黑色的倒影。

    浮空的流雲中,是為他而開的赤霞。

    在不怎動作的時候,他大約是人畜無害的。

    天空有銜歌而來的焰雀,落在他的肩頭。

    雲海深處的魔猿坐像,都顯出幾分怪誕的慈悲,悄然隱沒。

    而赤水滔滔,田安平在這個世界貢獻他的力量,永成此湖泊。

    焚山焚海,莫如焚真。

    三昧真火焚燒世間一切事物,都是剝落外殼、尋找世界真相。三昧焚真,則是對世界真相的吞咽。

    薑望靜靜看著湖麵。

    咕嚕嚕,咕嚕嚕。

    起先是微小的氣泡聲,像是湖底新生的水眼。

    漸而壯大起來,似有惡獸在湖底吞咽。

    恐怖氣勢一點一點地散發,透出赤水湖泊,描出陰沉晦影。

    嘩啦啦——

    赤紅的鐵水分開浪頭。赤裸上身,披散長發,遍身隻剩一條長褲的田安平,就這樣鑽出水麵,立身於湖泊中間!

    他的手腕和腳踝處,還係著鎖環,鎖環吊著斷鏈。但掛在身上的其它鐵鏈,已是一條都不見。

    滾燙的赤紅的鐵水,沿著他的長發、沿著他身上的累累傷痕滑落。

    薑望自己身經百戰,也曾遍身無一處好肉,都是疤痕連著疤痕。但在洞真之後,已經很少能有什力量,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如田安平這樣,身上新傷連著舊疤的當世真人,委實並不多見。

    當然,更罕見的應該是他的身體狀態——

    剛剛還被打得瀕死,幾乎氣息全湮,一轉眼又能生龍活虎,氣血炙烈地躍出湖麵。即便是那一針號為禁忌的「枕戈」的力量,也不可能持續這久。

    田安平已經從那種無意識的嘯叫的狀態恢複過來,幾乎忘掉了那種極致痛苦的感受。

    不,應該說,他在回味那種感受!

    在對痛苦的咀嚼中,他仔細打量著這座湖泊,打量這個烈焰熊熊的小世界。

    他當然看得明白,這個世界有多玄妙,經營得多好。

    也很自然地發現了自己的力量,被怎樣分解,被怎樣使用。化作無

    第七十四章 恐怖天君.

    所不在的元氣,滋養這個世界。

    他倒是並不介意,這也是一種新奇的人生體驗。

    「該有一塊碑石吧?」他以一種閑話般的狀態,這樣說道:「銘刻我於此世的功。」

    「寫什呢?」薑望淡漠地問。

    田安平並不說話,隻是雙手握拳,平舉著伸在身前,仿佛囚徒等著官差帶走。但他的拳頭慢慢握緊了,拳峰嶙峋地突出來——

    哢嚓!轟!

    似有機括聲響。如有天門轟開。

    係在田安平手腕上,無論受囚、解封,伐夏、出海……這多年都不曾解下過的「孽鐐」,就這樣打開了。

    孽鐐離開他的手腕,自由地墜落。

    轟!

    這一副並不龐然的黑色鐐銬,仿佛封著一座山嶺。

    在墜落的過程,孽鐐忽然加速又加重,小小一副如山崩。狂暴的力量瞬間把空氣都擠炸、發出巨大的破空聲,重重地砸進鐵水湖泊,激起赤色的岩漿般的浪!

    田安平的氣息隨之暴漲,長發一時飛揚。

    繼而是左腳腳踝處,繼而是右腳腳踝處,那鎖環連著斷鏈一起,竟如朽枝離樹,脫離田安平的身體,接連墜落。孽鐐徹底打開,田安平得到了完全的解放。

    身無所錮的他,張開雙手,久違地以自由姿態來感受一切。

    這是他在與樓約生死搏殺時,都不曾展現的狀態!

    而有一座黑色的石碑,就在這赤水湖泊之畔,轟隆隆地拔起。

    石碑上自上而下,陰刻有殷紅四字,字曰——

    「恐怖天君」!

    田安平的道途不止一條。

    被薑望看出來,也被薑望斬斷的「線」,當然是其一。

    「恐怖」亦在其中!

    他給所有人帶來恐怖,他亦自恐怖之中索取力量。

    這座刻寫「恐怖天君」四字的石碑,既是田安平對薑望的回答,也是田安平道途的體現,更是田安平在侵襲這個世界、且已取得一定權限的證明!

    若非如此,豈能憑空拔碑刻字?

    須知這真源火界,一草一木,都為魔猿所鎮,都是薑望所掌。

    外人就算想要挖一捧土,摘一朵花,也非易事。

    田安平卻能在此造物,改變環境。

    的確是個難以想象的強者,能為人之所不能。

    「恐怖」之名,確然能當。

    赤足裸衣的田安平,就這樣立在鐵水湖泊中央,注視著薑望。那平靜的眼睛,映照著此世的焰光,仿佛在問——「如何」?

    而他得到解放、不斷暴漲的氣息,衝天撞地,仿佛要衝爆這個世界!

    啪!

    浪花拍碎。

    這赤水湖泊,這烈焰真源的世界,像一麵鏡子般碎了。

    雙方都從真源火界之中脫出。

    那烈焰熊熊的一切,飛鳥、魔猿,如夢碎去。

    隻有一朵焰花,在青衫獵獵的薑望身後飄落。

    赤焰之花,歇在碧藍色的湖麵,靜靜燃燒。

    宣示著那不是夢境。

    重新出現在鬼麵魚海域的兩位當世真人,仍然正麵相對,隻是拉開了距離。

    李鳳堯霜心所鑒,已經根本捕捉不到什,完全不知誰占上風。無論是田安平還是薑望,都已經超越了她的感知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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