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樹的經曆中,能稱得上人生轉折的隻有三件事。
他很清楚是哪些事塑造了自己。
第一件事,是被父母遺棄送到了福利院。
這注定了他缺乏安全感、缺乏共情能力,無法和他人建立健康的親密關係、無法表達自己的情感,卻又充滿了對愛與被愛的渴望。
人們總是在追求年少時求而不得之物。
第二件事,是他六歲的時候殺了一直欺負自己的大孩子。
那是在午睡時間,楊樹到廚房拿了一把水果刀,走到那個大孩子的床邊,學著電視上的樣子一刀割喉。
當護工聽見孩子們的哭聲趕來時,看見楊樹拿著刀滿身是血,臉上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
在那以後,他被送到了別的福利院,但消息在那座城市已經傳開,沒有任何一個家庭或是個人願意收容這個天生的殺人狂,他隻能靠社會救濟和撿破爛維生。
被孤立、被畏懼、被詛咒,如影隨形。
第三件事,是自殺。
讀大學後,身處異地他鄉,楊樹終於擺脫了殺人狂的身份,甚至結識了一幫說得過去的朋友。
可惜某些事已無法挽回。
在經曆了一番深思熟慮後,他決定自殺,於是挑了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給幾位還算在乎的朋友寫了告別信,留下錢作為遺體處理的費用,喝下一杯熱牛奶後劃開了自己的脖子。
然後他就穿越了。
當然,這些都是表象,不是恐懼的本源。
人生的走馬燈結束,楊樹出現在了一間逼仄的房屋,一張乳白色的長方桌,幾把椅子,書架靠牆。
這個地方他很熟悉,心理輔導室。
當初他殺人後因為年齡過小所以未被定性為犯罪,但心理狀態卻被打上了疑問,每個月都需要接受心理輔導。
說是心理輔導,其實就是讓他填一些冗長的問卷,再不疼不癢地聊上兩句。
門打開了,走進來一對麵貌不清的夫婦,手挽著手,在楊樹對麵坐下。
“我一直都克製自己不去想你們的事。”
“你會原諒我們嗎?”女子開口,和那個夢的聲音一模一樣。
“我不知道,我沒有這樣的概念,我甚至,不知道你們長什樣子。”眼淚在楊樹的眼眶打轉,表情卻依舊平靜而冷淡。
“你會原諒我們嗎?”
第二次提問,楊樹沉默了許久。
“我知道我曾經對您有多大的怨氣和恨意,我沒有資格替過去的我原諒過去的您。”
“你會原諒我們嗎?”幻影沒有消散,依舊質問著。
這是楊樹一直在回避的問題。
但既然他選擇麵對,當然是有了答案。
“其實我早就原諒您了,畢竟也沒什值得記恨的事,我對您一切的負麵印象都來自於他人的灌輸,他們將刻板印象套在了你的身上,而你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這不公平。拋開成見的話。”
“我並不恨您,這隻是命運的一部分,被父母拋棄本質上和家庭和睦沒什不同,它塑造了我。”
“那您能不能原諒我呢?我自殺了,讓您失去了兒子。”
夫婦點了點頭,在無言之中離去。
第二個進來的人是持刀的小楊樹,和記憶中一樣,他滿臉鮮血卻麵帶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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