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好夢，是我來得不巧，擾了你了。”裴氏略帶歉意，見她肩上隨意披著一件紅綾衣，頭發也有些鬆了，一看便是才從床上起來，慵懶自透出一股柔媚來，與平時見到的那個處處小心的佟裳又是另一番滋味。

    “哪的話，快坐。”佟裳讓她坐下，吩咐用人上茶點來。

    張婆婆端了冰碗過來，“大奶奶先償償這個，這是剛切出來甜瓜冰碗，最是解暑的。”

    裴氏笑著接了，償了幾口，剛才走了一路過來的煩躁稍稍緩解了些，丫鬟們又端上來各式的吃食，裴氏道：“夠了，你別讓他們忙了，我就是來找你說兩句話，沒什要緊的。”

    佟裳於是屏退了下人，笑吟吟坐到她麵前，“大嫂子頂著太陽過來，想必是有什要緊的事情吧？”

    見她這樣問，裴氏剛才那一臉玩笑的情緒方收了起來了，正色道：“確實有一樣消息，隻是算不得壞，你先不用著急。”

    佟裳聽她這說，少得打點起精神留神聽她往下說。

    “我將你給的東西送過去，也講明了你的意思，隻是那餘氏卻拒絕了，她說她不需要這些。”

    “哦?”佟裳有些意外，“這倒奇了，別的姑娘出嫁生怕嫁妝少，你看那佟佳儀，撕破了臉也要討嫁妝，這餘氏倒有點意思。”

    裴氏道：“誰說不是呢。”她想到中間人回來傳的話，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鄙薄的笑容來，“這還不算，還有更好笑的呢，她說與佟家攀親，本來就是雙方互相選中的結果，她雖出身門第略次些，但也不想高攀，佟家看上她便是看中她的人，若是嫌她門第不高，嫌她陪嫁不豐，自去找別人去。”

    “竟有這回事？”佟裳著實有些沒料到餘氏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原想著那餘氏在宮待過，是個深諳世事的人，沒成想她竟有這樣一分覺悟。

    若佟裳是這個時代的女人，對她這番話或許會有些想法，隻是她來自二十一世紀，對於餘氏的想法十分理解，與其進門時便帶著這種自卑與討好，變相籌集嫁妝撐門麵，以後小心翼翼過日子，不如一開始就一五一十告訴對方，你要的是我這個人，而不是我的家世與我有多少陪嫁，反正現在還沒結婚，你考慮清楚，不認還能反悔。

    裴氏喝著一口張婆婆送來的福建涼茶，抬眸卻見佟裳嘴角微翹，似乎有些笑意，她瞬間就不解了，“怎？你還笑得出來？”

    佟裳被她一說，索性開懷大笑起來。

    裴氏被她弄得更糊塗了，“你還笑？那餘氏發瘋也就算了，你也跟著發瘋嗎？現如今咱們不是應該想著要不要繼續這門親事了？你別隻顧著笑，你到底怎想的？”

    裴氏盯著她一張臉，佟裳在她嚴厲的注視下，好不容易忍住了笑，端起一旁的茶水咽了兩口，憋住了又湧起來的笑意，“繼續。”

    “繼續？”裴氏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這餘氏還沒進門就敢這樣，你就不怕她進了門自持是當家主母，不把你放在眼？”說到這她也有些奧惱，“我原想著她一個人在上將軍府孤苦無依，又在宮待過，是個略知道些規矩的人，沒想到她竟這不懂規矩，也白枉我想要提撥她的心了。”

    “大嫂子這話錯了。”佟裳道：“她就是因為懂規矩，這才把醜話說在前頭，裴家世代經商，大嫂子從小耳濡目染，商人講究醜話說在前頭，怎大嫂子連這個道理也不懂了？”

    “可那是做生意，這是結婚。”

    “結婚本來就是一場生意，隻是人們喜歡美其名曰嫁給愛情，其實不過是各取所需，或圖人，或圖財，總有所圖的一樣，我們圖餘氏不會生養又沒過硬的娘家，將來的不能造次，餘氏圖佟家能給她父母弟弟一個不愁吃喝的後半輩子，咱們本來就是一場交易，她這樣反而好呢。”

    佟裳在今天以前，對這餘氏總抱著一些拿捏不準的意思，隻是得知今天的事情之後，她知道餘氏是個有所圖的人，那就又另當別論了，人最怕無欲無求，既然這餘氏這通透，也就用不著她以後再費心去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