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講東穆開國百年，又口口聲聲提起皇室名聲，寧太妃作為宮資曆最老的老人，傾刻間被架了起來，仿佛不管便是她的不對似的？

    笑吟吟抿了兩口茶，慢慢放下杯盞道：“皇上跟哀家不是親母子，他雖許給哀家太後之尊，可壽康宮的太妃跟慈寧宮的太後還是有些區別的，哀家上次已經多嘴惹怒了皇上，這次若再管閑事，恐怕這壽康宮也容不下哀家了，哀家也有自己的難處。”她抬頭看著佟裳，略婉轉道:“說句不當說的話，易大人既然已經不在了，皇上又對你十分看重，剛進宮就肯許你皇貴妃之尊，咱們做女人的，誰不想有人疼呢，皇上是九五至尊，這滿天下的男人，誰有皇上體麵？你進宮做皇貴妃，難道不比霜居要好？”

    佟裳深深低下頭，咬牙道：“娘娘說這番話是為奴才好，奴才知道，可天底下的女人，並不都想嫁給皇上，說句大不敬的話，奴才嫁給易大人那天，便沒想過這輩子還有別人，易大人活著奴才做他的女人，他死了奴才寧願跟著他去做鬼，到姑子庵做姑子，也不願意背叛他，何況如今易大人屍骨未寒奴才便進宮，他泉下有知也會寒心的。”

    寧太妃見她如此絕決，半晌沒有言語，她原想試探她一下，必竟皇貴妃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事，她這陣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招惹她，就是想看看她這份拒絕到底是真是假，皇上給的殊榮難道不比易給的要多？

    哪個女人抵擋得住錢權的誘惑，可說了這多，她竟是油鹽不進，一時間心既替易高興，又替他可悲，高興的是他找了個好女人，可悲的是君臣有別，皇上讓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個時候太執著反而是件頭疼事，偏這兩個人都是強骨頭，一個寧死不從，一個甘願做活死人隱姓埋名。

    她緩下神色道：“你的意思，哀家已經知道了，哀家會盡量勸勸皇上，不過他聽不聽，哀家不敢保證。”寧太妃緩言道。

    “多謝太妃娘娘。”佟裳起身朝她跪拜行禮，寧太妃讓人扶她起來，又坐了一會，佟裳會便告辭了。

    出了壽康宮，披風被風兜頭一卷，佟裳整個人幾乎都被包了起來，阿綠連忙幫她整理好衣服，“小姐，似乎要下雨了，咱們快回去吧。”

    佟裳心亂如麻，任由阿綠扶著她深一腳淺一腳沿長街往回走去。

    蕭千語的轎子停在黑暗處，遠遠看著她走遠了，才從轎子上下來。

    元春扶了她的胳膊道：“娘娘說得不錯，易夫人果然先來了壽康宮，看來她沒騙您，她真的不想做皇貴妃。”

    蕭千語苦笑道：“她雖不想做，耐何皇上願意給她尊榮，你也看見了，她比本宮年輕，本宮入宮這久，肚子仍舊沒有消息，當今太子不是本宮親生的，本宮作為繼後，跟皇上的情份本就薄了一層，若是讓她先一步生下孩子，隻怕皇貴妃很快便要成為皇後，本宮到時可怎以自處？”

    一想到這些糟心的事，蕭千語心中便浮起幾絲苦楚來，當初新帝繼位，恭仁皇後突然生病暴斃，父親作為功臣頗受皇帝敬重，暗許皇後的人選要在蕭家選，可父親當時中意的人並不是她，雖然最後她陰差陽錯做了皇後，可心總是有些不踏實的感覺，幸而貴妃是個淡薄的人，守著一兒一女便已滿足，不與人爭高低，她以為隻要安穩守住後位就可以了，過兩年生下嫡子，便可安穩了，誰知竟又憑空出來一個易夫人，她從沒見皇上對哪個女人那樣癡迷過。

    心中微微酸澀，看著那背影漸遠，眸子也浮現出些許落漠來。

    “娘娘就是太愛瞎想了，她再得寵也隻是個二婚頭，就是皇上肯封後，朝臣們也不肯啊。”她略寬慰她道：“八字還沒一撇呢，您別自己嚇自己。”

    蕭千語被她說了兩句，略平了平氣，

    兩人走到壽康宮門口，院子很靜，幾乎沒有在外麵侍候的奴才，隻有屋子亮著燈火，看著像是有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