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這破地方，什都沒有，吃穿方麵她已經不奢求了，能每天泡個澡已經是極奢侈的事了。

    這些年，關外的風把她的皮膚吹得又幹又粗，每天男裝示人，她已經記不得上次用胭脂是什時候了，隻有每天晚上洗完澡，才能做回女孩的打扮。

    佟裳洗完澡，換上幹淨的衣裙，坐到鏡子前整理頭發。

    老馬這次從關外給穀靜帶了些西域人用的胭脂水粉，佟裳也跟著撈了一份，她試著用了一下，關外的護膚口，跟瑞蚨祥的肯定不能比，但起碼能讓她的臉不被吹裂。

    佟裳收拾好吹了燈上床去，大概是累了一天的緣故，她很快就睡著了，在床上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易站在床邊，就著窗外的月光，看著麵前熟睡的女人，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臉，最後還是忍了下來，看著她苦笑出聲，“離開我跟孩子，你過得倒挺自在的，成，我們再也不會來打擾你了。”

    易喃喃說了一句，又在她床邊站了一會，便轉身走了。

    佟裳迷迷糊糊間，感覺臉上有些濕，睜開眼，卻什都沒有，原來，是她睡夢中哭了起來，佟裳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坐在床上發了半天呆，心有些難過，大概是昨天在軍營碰見了他，她這兩天都有些心神不寧的，心又怕又有些期待，怕他找到她，又期待著能見他。

    佟裳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好不容易大家都安好了，為何要再去打破這份安穩呢？易如今如日中天，不出意外的話，將來不論誰做皇帝，他都能一手遮天，王權霸業終得報，也算人生圓滿了，而她，雖然不知道將來會怎樣，可一想到孩子好好的，他也好好的，就也無所求了。

    大概是這些年習慣了一個人生活，佟裳似乎又回到了上輩子獨自在外留學的那段時光，雖然孤單，倒也平靜。

    穀靜見她沒來吃飯，送了飯菜過來，見她還在床上沒起來，笑著道：“你這兩天怎回事，越來越懶了。”

    佟裳歎氣道：“大概是在一個地方待久了，有些倦了。”

    穀靜聽出她話的意思來，“你要走？”

    佟裳沒回答，隻是看著這屋子，突然覺得有些陌生起來，就像瞎子一旦看見過斑斕的世界，就不甘心再做瞎子了，再說，她也擔心易會找上來，東廠的路子多，那天在軍營碰見他，總讓她覺得有些不安。

    當初說好了，等她安定下來就把佟元接來，可是後麵不斷有事打岔，就一直沒接來，一開始是因為羊城不安穩，她不想佟元來吃苦，後麵佟元大了，正到學習的要緊關頭，羊城沒什好老師，佟裳自己教不了他，不忍打斷他的課業，於是接來的日子便一再往後推脫下去，一直到這會，她們姐弟也沒相見。

    穀靜有些不舍，這多年相處下來，她早就把佟裳當成她的親妹妹了，坐在床邊勸和道：“你一個人，離了這能去哪呢？你在這，我還能照顧你，你要是因為馬大哥的事，那你可以放心，我就是跟他成了親，也不會離開這的，他是他，我們姐妹還是姐妹。”

    佟裳被她的天真逗笑了，相處得久了，她發現穀靜這個十分單純，她搖頭道：“不是因為你們，是我在這生活得太久了，想換個地方，換個環境。”

    穀靜看了她一眼，歎氣道：“這些年我雖沒問過你，可我也看得出來你是個有故事的女人，女人剛生了孩子獨自來到羊城，一定是有什變故，不過你不提，我也不願意去揭你的傷疤，原先以為你為了老馬的事才要走，要是為了家的事，那我也不攔著你，隻是有句話我放在這兒，這後院我永遠給你留著，你什時候想來，還能過來，家人放心不下，就全帶來，反正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們一口吃的。”

    佟裳有些感動，握了她的手道：“這些年我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多謝你沒趕我走，我這些年存了不少銀子，有些是診金，有些是賞錢，我要走也帶不了這多，給你留一些，你拿了銀子把前麵修整修整吧，這客棧也有這多年了，東西都老舊了，添新新家具，也好讓生意更好一些。”

    “湊合著用吧，這種地方什好家具用不了半個月都一樣，你的銀子是你賺的，我不能拿你的東西。”她有些不舍道：“你打算什時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