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窘迫的少年豁出去開口：“嗯最後一次了。反正我們也不會再聯係再見麵了吧畢竟明年高三了”

    “你剛剛不是我選專業可以問你爸爸嗎”

    “呃對對對對對對”何一鳴頻頻點頭，點完了又不知該什。

    桌子總共一米多長、七十厘米寬，兩人隔著兩盤材距離，像隔著一條黃河一樣，溝通特別費勁，可又像中間無物一般袒露相對，羞得彼此不敢抬頭，話也不敢出氣。

    幾分鍾後，覺漢典快回來了，何一鳴把禮物朝顧舒語跟前掀了掀，咳了又咳沙啞地：“我我其實那個那個哦以後聚會你還會來嗎”

    “來呀我媽媽很喜歡漢典，他憨憨的很可愛，還要收他當幹兒子呢我隻要和漢典聚會，我媽從不反對。”

    “哦”何一鳴鬆了一口氣，可最想的話始終不出口。

    又隔了會兒，舒語見一鳴兩眼期盼又左右顧盼，心中焦灼麵上局促，隻得給他個台階：“東西我收了，以後不要再送了。”

    完將東西放在自己所坐的那排沙發上。

    何一鳴微微一笑，如釋重負。

    “放寒假了，請你去歡樂穀玩，可以嗎”一鳴羞澀地問。

    “呃”

    舒語正猶豫著，漢典回來了。因為舒語趕時間，三個人不得不散了。何一鳴心緒難平地一路走到地鐵站，返程坐地鐵回來了。回來後躺在床上反複回憶顧舒語的表情、眼神羞怯的、委屈的、羨慕的、沉默的每個表情他均在腦子甜蜜地過了幾十遍，重複她的話，浮現她慣常的動作，直到睡著為止。

    下午午睡醒來後，桂英忽然問致遠：“親愛的，你休息過來沒”

    “午睡起來，還好，怎了”

    “咱出去玩怎樣大國慶的一家人憋在家。”

    “去哪玩”疲乏的致遠有些好奇。

    “大梅沙、大鵬較場尾、東西衝、楊梅坑咱有車怕啥，拉上老兩時去兩時回”

    “算了吧，太遠了，我明還上班呢。你明不是要準備爸過壽的事兒嘛，今搞得太累了明後休息不過來，你怎去湖南”

    “呃要不紅樹林、深圳灣”

    “這個可以吧，不過今人應該很多”

    “多就多，也該出去浪一浪了，咱家自打香港遊以後，一直沒怎出去過，對麵的商場也沒家逛過一回。”

    “行吧，你去叫他們起來，我收拾東西了。”致遠如老人一般身僵硬又酸脹地緩緩離床。

    於是夫妻兩分頭行動。下午四點，一行人下了車到了深圳灣。好家夥，從停車場到街道、從街道到歡樂海岸，所見之處皆是高高低低的人頭。為了保護好孩子，何致遠程背著漾漾，桂英讓其他人走在前頭，她在後守著。

    舞台上此刻正有歌舞表演，五七個女孩子穿著露肚臍的金黃色服裝在扭擺，老馬隔著幾十米看不清楚，隻聽音樂歡快而嘹亮，跟村的戲班子感覺截然不同。在人群中看完了歌舞、樂器和魔術表演之後，桂英安排家人坐在岸邊等著欣賞水中表演。那表演好看歸好看，可人太多了，人頭衝散了歡快，黑壓壓的一片弄得老馬心煩。村來的人大多受不了這種高密度的、大規模的人群聚集。

    到飯點時，在人群中走得有些頭暈目眩的老馬提議去海邊，致遠於是從車取來帳篷，和老頭、漾漾一塊在海邊支帳篷、賞海景，桂英和仔仔去附近逛商場、買晚餐。晚上好多人擠著去看煙火表演，海邊的人少了些，老馬這才享受到了片刻的閑散。

    “原來新聞上放的國慶、春節那人山人海的照片，不是騙饒”老馬坐在帳篷外麵衝致遠。

    “那可不，好多今出城自駕遊或者回老家的，估計還在路上堵著呢。”

    “剛我走在人堆，頭暈得厲害我轉個身子得慢慢來怕轟隆一下倒在地上你看這會兒坐在海邊，給好了”老馬驚奇自己身體的反應。

    “這可能是一樣病”

    “哦還有這病你給我。”老馬瞪著張飛眼。

    “怎呢有一種法是人眼的觀看有一個範疇。眼睛看到的東西，移動的快慢和移動物的多少是有限的，就像有些人吃多了胃疼、聽聲太大了耳朵發麻、聞的味道太烈了頭疼是一個道理。有些人眼睛受得了沒問題，有些人覺得移動的東西太多、速度太快他受不了，就頭暈惡心。”

    “哦還有這病。”

    “嗯，叫人群密集恐懼症。還有一種解釋歸因到心理上或者精神上。”

    “這城人真可憐，腳踢腳擠得跟上會趕集似的看風景，有啥意思呢。村人哪需要遊山玩水呀，在山水過日子，除了過年熱鬧熱鬧，一年四季村淨是清淡的、安靜的。”

    “嗯。”致遠讚同。

    “城樣樣好，就是擁擠。擁擠的美，還叫美嗎好比糖水一樣，放一點是甜，放多了膩味、惡心。”老馬望著海灣如是。

    晚飯後，兩個女人坐在帳篷，三個男人坐在帳篷外。

    “要是有撲克牌就好了，還能打打牌、鬥鬥地主”桂英戲言。

    “讓漾漾背首詩唄最近哄她睡覺時我教她背詩，學得還挺快”老馬興高采烈地提議。

    “可以呀”兩位家長熱烈響應。

    “背哪個”機靈漾漾請示爺爺。

    “呃嘲謊人，東村雞生鳳開始”老馬打拍子起頭。

    於是人兒清了清嗓子，跪在帳篷，麵朝大海，吟詩如下：

    “嘲謊人東村雞生鳳，南莊上馬變牛，六月裹皮裘。瓦壟上宜栽樹，陽溝好駕舟。甕來大肉饅頭，俺家的茄子大如鬥”

    漾漾背完，老馬和致遠點頭微笑，桂英拍著草地一陣爆笑，仔仔凝眉不懂。

    “這什詩呀竟然用方言背”仔仔提問。

    忍俊不禁的桂英開口：“雖然我沒聽懂，但是用老家話背詩有種莫名的喜感哈哈哈”

    “這詩這好懂還沒聽懂。東村的雞生鳳凰，南莊的馬變成了牛，六月穿著皮襖，瓦楞上種樹，土溝劃船，肉饅頭水翁那大，他家的茄子米鬥大”老馬笑著比劃了一番，一眾人憨憨嬉笑。

    “這不是胡襖嗎”仔仔笑問。

    “對呀，這首詩就蕉嘲謊人笑話謊的人。”致遠跟兒子解釋題目。

    “還有嗎土味兒詩再來一個”桂英問老。

    “，背那個張果老，駝腰曲脊六旬高開始”老馬又一次拍掌起頭。

    “駝腰曲脊六旬高，皓首蒼髯年紀老，雲遊走遍紅塵道，駕白雲驢馱高，向越州城壓倒石橋。柱一條斑竹杖，穿一領粗布袍，也曾醉赴蟠桃。”

    童子稚音剛落，掌聲響了起來。

    “背得挺溜呀”哥哥豎大拇指誇讚，妹妹羞得張嘴咬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