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大，我是星兒”

    “哦，咋咧”

    “那個那個協議書，理兒咋的”

    “哎呦哎呦，你看我老得我忘啦還沒給他看呢我尋思成兒馬上要期中考試，先不要影響娃娃們，等他考完試再”鍾能故作拍大腿，而後擦著大汗推脫。

    “我不了嘛娃這邊我來交代。”曉星搓著腮幫子。

    “成成成，那我那我那我等會兒給他看。可我不曉得他今晚啥時回來你也知我和他時間對不上，我早上出去他睡著呢，我晚上回來他出去了再者，這不得避開娃娃嗎”鍾能著又擦了擦汗。

    “要不我跟他吧，協議書待會兒你放他床上。”曉星皺眉。

    “哎不不不我晚上給他，晚上給，他不在我打電話也要給。”鍾能阻攔。

    “成吧，都一星期了，拖著沒有啥意義。”曉星完，掛羚話。

    晚上九點，老漢鍾能在屋掐著嗓子完，背後滲出了一脊背的細汗珠子。剛把孩子送到富春區托曉棠照料，到家後還沒來得及喝口水曉星的電話便打來了。這一周他最最害怕的正是曉星的電話，延了整整六，還是打來了。

    離婚的事情鍾能沒有告訴兒子，告訴了也無益，倘他酒興上來直接去離婚那可苦了這兩孩子啦。老饒政策是：能拖一先拖一，讓曉星冷靜冷靜，不定會有轉機。實話，現在夫妻倆分居多年的狀態，跟離婚沒多大差別，之所以這些年沒提出離，還是有感情和考量在的。

    反正自己老了，臉皮也厚，今找個理由明再換個理由，能拖盡拖，拖不了了再離不遲。過去眼瞅他兩隔三差五地鬧騰、瞧著鍾理沒輕沒重地打孩子，老人家巴不得趕緊分開及時止損，現在真走到了這一步，心酸難言。真要離婚了，兩人一拍手自此沒了關聯，念想學成年幼，老人屈得直掉淚。

    漾漾離開後學成忽地沉默了，爺爺送他回家的路上，學成圍著爸爸媽媽離婚的事兒腦子繞不開了。離婚是什結婚又是什他沒多大的概念，但從同學們那兒他知道一些事實。比如離婚是一件壞事情，離婚等於失去一個爸爸或者失去一個媽媽，或者同時失去爸爸和媽媽然後被寄養在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家，離婚會被同學們憐憫也會被同學們瞧不起，離婚等於失去自己的家然後住進別的孩的家，離婚等於新的壞爸爸或新的壞媽媽出現反正聽同學們一談起誰的爸爸媽媽離婚了，常見神色大變。

    如果媽媽真要和爸爸離婚，那，離婚之後，同學們會問他為什你隻有媽媽來開家長會沒有爸爸；離婚之後，他會和爸爸、爺爺變成親戚或者爸爸媽媽再多出一個孩來；離婚之後，他也許會變得和二年級同學王子傑一樣不再話，或者變得和他們班的羅秀玉一樣打人；離婚之後，他一輩子會被外人不停地問你父母為何離婚、為什你爸爸不要你了；離婚之後，他不再是爸爸媽媽心最重要的那個人了；離婚之後，聽同學再見一次爸爸或媽媽要坐很久很久的車離婚是一件八歲的鍾學成無法精確理解的、概念宏偉的、等同塌地裂般的事情。

    到了富春區之後，曉棠看出來學成情緒低沉，不知為何。照料他洗臉刷牙睡下以後，學成偷偷在自己屋給姐姐發了條信息。

    “姐姐，媽媽要和爸爸離婚了。”

    朋友苦等姐姐的回複，等得憂傷難過。十八分鍾以後，才等來姐姐的消息。

    “知道了。你早點睡，今太晚了，姐明給你打電話。晚安哈明上課認真聽課哦”

    孩在悲傷中，漸漸睡著了。遠在山城的鍾雪梅，這一夜卻睡不著了。

    第二早上送漾漾上學、在外麵吃完早餐以後，老馬坐在搖椅上聽戲，忽然想起了興邦。昨興盛他聯係不上他哥，老馬打開手機通訊錄翻了翻，尋思要不要給興邦打一個電話。思來想去，又關閉了通訊錄。怕他狀態不好，自己的問候反成了逼迫；怕他太忙沒時間接電話，自己又生氣他的敷衍；怕他要去新的城市，自己得知心難過嘴上發飆

    罷了罷了，老馬轉鎮沙發上，一個人看電視。找遍了所有的頻道，找著了一個釣魚的節目，老人看電視的老人如何釣魚，竟看上了癮。

    話馬興邦自打國慶父親的壽辰之後，一直在忙轉讓廠子的事情，前幾已經忙完了。廠子徹底歸了別人，自己也搬出來住在別的地方。一室一廳的屋，全堆放著工廠的東西幾箱子文件、七八個公司牌匾、一個保險箱、一堆實驗器材、一張好桌子、兩箱重要工具、幾台舊電腦和顯示器、拆掉的新電視、洗衣機加冰箱、幾十本書、幾盆他舍不得扔的盆栽整個屋子跟倉庫似的，渾沒有屬於自己的地方。

    衣服不知道塞進哪個箱子了，他懶得取更懶得換。因為搬床不方便，他處理了自己原先工廠的那張床，在這間屋子直接睡地上，畢竟南方的秋冬很短，搞個防潮墊足夠了。吃飯訂外賣，或者在樓下的麵館吃些麵，心情好一吃三頓，心情不好索性不吃了，或者在街角買一打燒餅對付一兩。

    好飯菜配好心情，沒有好心情，吃什都一樣，甚至於吃不吃也無所謂了。反正，他的剛需已經充足幾條香煙、幾瓶白酒。

    又是孤家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