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上 浮世一日百八煩惱 明昧之間六七情欲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白石龍 本章:78上 浮世一日百八煩惱 明昧之間六七情欲

    地上無數根油腥的頭發,沙發上一堆汗臭的衣服,床邊散落幾隻酸豆角味兒的襪子;擰成疙瘩的條紋床單,好些天沒疊過的格子被子,淚濕又幹的棉布枕套;窗縫傳來輪胎碾壓地麵的沙沙聲,廚房回響著水龍頭漏水的滴答聲,陽台上一陣陣秋風吹動衣撐子的叮咚聲黑夜的微光中,有一雙眼睛閃閃發光。

    她處在這個世界的物理中心,卻發現自己跟世界相互隔離。她遊離在漆黑的宇宙,每天不停地觀察地球上發生了什,看得眼睛僵硬卻始終未找到自己想要的畫麵。

    累嗎似乎也不累,睡不著或是不想睡;不累嗎如果不累為什一直縮在床上頭腦昏沉,連翻身平躺的力氣也沒有。好像喝了烈酒神誌恍惚,自我檢測之後,數個官能異常清醒,她能聽得到自己的呼吸或者輕鼾,能體會到自己左胸腔的心髒撲通撲通在跳,能看見腹部的肌肉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處於不生不死的狀況,像極了無盡冰冷又規律運動的宇宙。有時候她天真地幻想:當一個人處於某種超脫狀態時,也許是出於一種生命需要,也許是出於一種機體必然。因為某種必然所致,和意誌必須執行這樣的指令才能使自我得以保全。

    所以,什時候這種若明若昧、似夢似醒的狀態會結束呢身體會告訴她,大腦會告訴她。勿悲勿喜、勿焦勿躁是否是應對一切超然狀態的妙法,她自問,無果。隻清楚當這個問題存在的時候,人已天然地處在一種極端悲喜或極端焦躁的處境了。

    她為何而焦躁、為何而悲喜呢

    眼睛幹澀,嘴唇皸裂,臉頰微腫。她什也不想做,隻想躺在床上,從白天到晚上,從晚上再到白天。一定是有人給她的生命按了暫停鍵,很奇怪的體驗,她竟舍不得恢複常態。世界上會有人像她一樣迷戀痛苦或者尋求一種剖析痛苦的快樂嗎

    既然極端快樂使人快樂,那極端痛苦是否會帶給人更大更持久的快樂心髒笑了。超脫狀態中的自己應該是沒有判斷能力的,因為超脫是一種脫離法律、文明、道德和世俗常識的潛意識狀態。

    四周可見的東西皆是靜態的,包括自己的魂靈。有時候她渴望有什聲音能喚醒她,但那渴望遲遲沒有實現。最後她發現能喚醒自己的唯有意誌,可惜處在極端負麵情緒時,意誌在擰巴的床上、濕噠噠的枕上呼呼昏睡。

    有時候竟忘了她還在呼吸,好像經常忘掉給手機充電一般。理智上她完全不想給手機充電,因為當手機電量用完的時候,也是她可以休息的時候。而手機電量充滿的時候,恰巧是她剛睡醒來的時候。她一直看手機,一直看,一直看,直到手機再次沒電。她不想將自己寶貴的生命和一個破機器綁定起來,即便已經有人將她和手機綁定了死死地綁定了。她想打破這種裸的聯結,可是意誌在昏睡。

    巨大空虛。

    她想沿襲之前的習慣,在淩晨三點打開窗數對麵的樓群,數完後在樓群中尋找一戶燈光明亮的人家,然後靜靜地觀賞那戶人家如何度過漫漫長夜。她需要學習,學習正常的、正規的、正確的生活。生活還有正常與反常、正規與冒牌、正確與錯誤之分嗎她的答案是否定的,可是他人的、大多數人的答案呢。

    生活總有失去規則的時候她辛苦搭建起來的一條條構建美好未來的規則。她不想倒垃圾,不想做飯也不想洗碗;她不想開門也不想關門,不想說話也不想張嘴;她不想開燈也不想關燈,不想開窗亦不想關窗;她躺在床上不再是頭東腳西或頭南腳北地睡覺,有時直接睡在地上;她不再省錢、不再花錢也不再賺錢;她不想吃飯、不想讓骨頭承重也不想讓肺腑工作生活方方麵麵處於暫停狀態,甚至於連上廁所也在等待,等待身體有足夠的動力推著那架無靈魂的機器去衛生間。

    她沒有力氣,她喚不醒自己,於是,繼續昏睡。

    當肚子發出咕咕咕的聲音時,她才曉得自己餓了。她的饑餓不再是受十二點鍾或六點鍾的時間控製,而是受需求的控製。她喜歡被內在喚醒的動力,因為從這一點來講,她好像掌控了自己。當肚子咕咕叫的時候大腦告訴她你餓了,當集結力量化成行動時,大腦會告訴她該醒了。她一直在等待,好像等待火山爆發一樣。

    可憐的野貓在窗外嚎叫,撕心裂肺,在沙沙的雨中,那叫聲像極了嬰兒的啼哭。驀地,大淚長流。她在幻想那隻貓是自己小孩靈魂的轉世,這想法很迷幻,但擊中了她昏迷的。她豎耳傾聽可憐的小貓或可憐的小孩。終於,她心中有了悲傷,她再次於黑夜中睜開了雙眼。

    打開手機一看,正是淩晨三點。不知方才睡著了沒,女人關了手機,將枕頭翻個過,繼續睡。這一次,她望著白色的天花板,俯視自己對著天花板自言自語,欣賞自己癡醉地表演一段情景劇。而對話的另一方,正是自己渴望的人。

    她似乎很享受黎明時分特有的身體的清澈和靈魂的寂靜,因為這種狀況在常規又正確的生活中很少有。終於到了淩晨四點,好像獲得了祈禱後的釋然,她終於氣息均勻地停止了一切滑稽多情的悲劇。

    因為滑稽可笑的畫家,因為滑稽可笑的自己,一夜幽怨哀愁,周六包曉棠睡到了中午十一點才醒。

    “爺爺,老牛大還是貓頭鷹大”剛醒的小人兒,一開嗓聲音特別脆亮。

    “當然是牛大啦牛這大,貓頭鷹才這大爺爺家牛可大了,比大象還大呢,比房子還大呢你要見了爺爺家的牛,爺爺讓你睡在牛背上,暖和著呢”早上八點,老馬端著杯熱茶,對著床板吹牛皮。

    “咦”小人兒沒聽懂。

    “爺爺家牛天天幹活拉貨,它要沒屋子大它幹不動活、整不動莊稼呀但是那老牛聽爺爺的話,爺叫它朝東它不敢朝西去。”

    “爺爺你家有牛嗎”小孩懵得入不了圈套。

    “哎呦喂我的孫猴子爺講了老大一會兒你聽啥呢牛、豬、狗、公雞、雀兒、螞蟻、蜘蛛、瞌頭蟲爺爺家啥沒有哇你長大了去爺爺家溜一圈,你想看啥爺給你尋啥”

    “雀兒是鳥嗎”

    “雀兒肯定是鳥啦爺爺家院子有一棵桐樹,幾十米高,這粗樹上全是鳥兒,幾百種呢,春天一叫老好聽啦你要來了爺給你整個梯子上去,再給你蓋個房子架樹上,這樣你跟雀兒住在一起,還能天天數桐樹花哦對了,爺爺家天上沒有白雲,是狗尾草狗尾草長在天上,東風來了朝西飄,西風來了朝東飄美著到了晚上,天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星星,老亮老亮的爺爺家院子上麵,天天有一個大月亮這大明晃晃的,你要來爺爺家了,爺爺給你把月亮和星星全拉下來,擱你邊上專門給你看成不”

    “成。”小人兒躺在床上,兩手掰著兩腳

    ,好似伸手可抓一輪明月。

    “爺爺家門口有個鶯歌穀,那麵鳥更多鳥飛過來時黑壓壓、烏泱泱的一片,跟晚上的星星似的。你要去鶯歌穀的話爺爺給你抓隻兔子,再給你摘朵兒打碗碗花。你要是去場上睡覺的話,爺給你把天上的星星連帶銀河全掃下來鋪你床上當褥子用。”

    “好噠”漾漾被哄得一愣一愣的。

    “你媽小時候,爺還給她摘過星星,誰成想你媽媽貪嘴,把星星吃掉了,然後眼珠子就變成了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的,你瞧現在你**眼睛像不像星星”

    “像,可像啦。”小人兒笑哈哈地捧場。

    “那鶯歌穀還有羊羔和兔子,兔子跟羊一樣大,跑起來比牛快,脾氣可好啦,最喜歡和小娃兒耍。”

    “爺爺,那你可以給我再抓個兔子嗎”

    “誒呦爺爺家兔子可不好抓,那兔子隻生活在爺爺家山溝,爺爺家山溝那大比深圳還大,你把兔子抓過來它怎活呢它去哪吃草呀下雨了城又沒有山洞洞它住哪呢你不能盡著你喜歡害了兔兔,對不”老馬挪開煙嘴俯首一問。

    “對噠”小人兒認真地點頭。

    “你將來一定要去爺爺家,因為爺爺家的太陽比城的大,大很多爺爺家院子比操場還好玩,爺爺家母雞特別喜歡小孩子,還會給小孩送玩具呢,你讓它下蛋它就給你下蛋玩,你讓它給你采酸棗它就給你采酸棗。你要想飛到天上,你就跟母雞說說好話求求它,然後它讓你坐它背上帶你去天上飛飛呀飛呀,你想去哪它帶你去哪兒你要跟周周玩它背上還能帶個周周一起飛,你想跟方啟濤玩它也能載著方啟濤飛上午帶你飛到幼兒園,下午帶你飛到爺爺家,然後晚上飛到天邊再回來。你要是喜歡天邊的彩雲,它也能給你摘一朵讓你耍耍”

    家門窗開著,正在睡覺的桂英聽到老頭給漾漾掐著嗓子講這些,聽著聽著不覺間笑出了幾滴淚。有時候,大人比小孩更需要童話故事。

    喝了這多年酒,桂英自覺酒醉和感冒給身體帶來的不適感差不太多,可是人們選擇酒後瘋癲,而感冒後大睡一場。其實酒後大睡何嚐不可,隻不過人們太急缺一個魔力開關,好讓他們瞬間變成可被接納的瘋子,然後在酒味中風言風語、又唱又跳、又哭又笑。

    桂英靠在枕頭上,摸著自己肥胖又褶皺的手背,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如何從漾漾那點變成現在這大。自己四五歲的時候,有婆在身邊陪伴,好似一本活著的,每天為她講著上古傳下來的各種民間故事。桂英曾遺憾在仔仔和漾漾的成長中沒有婆這一個角色,現在聽著老頭不著邊際地、換了個人似的取悅漾漾,她覺得真好。

    生活本是虛無,豐滿的日子需要自己生產,不可否認,麵對沒有盡頭的時間,桂英很多時候在敷衍自己的生活,敷衍對子女的照顧,敷衍對自己的思考。生活距離死亡太遠,導致她不太珍惜,對別人的闊綽日子總是羨慕或圍觀,對自己的小家卻常常忽略、將就或搪塞。

    致遠一口氣撂下家能出去住二十多天,馬桂英其實是羨慕的。人隻有與自己和諧相處了才能與他人和諧共處。馬桂英自問,她除了會賺錢、想賺錢之外對生活還有其它深刻的想法或追求嗎可憐她作為女人四十歲了,除了賺錢養孩子,真真地找不到第二件能讓她提起極大興趣的事情。身為凡夫俗子,她是一個國家發展的螺絲釘,是一個企業盈利的小兵,是一個家庭綿延的基石,她一直用力扮演著工具角色,但是,她對於她自己呢她是她活著的工具還是她活著的目的

    見漾漾徹底醒了,睡了三天感冒也快好了,老馬為漾漾穿好外套,然後自己出去買早餐。買完早餐見菜市場門口有人吆喝著促銷蘋果,老馬一瞟是陝西的富平紅富士紅紅的、水靈水靈、個頭挺大,一口氣買了八個給兩孩子吃。買完水果見門口進進出出好些個人,老馬探頭望向菜市場的主幹道,好家夥黑壓壓的全是人頭。來深圳好幾個月了,老馬幾乎沒怎逛過菜市場,一來不會做菜,二來不懂菜性。可這回老馬按捺不住,踏進了喧嘩如廟會一般的菜市場。

    菜市場正麵臨著一天中批發零售最繁忙、交易量最大的時刻,老馬抱好買給娃兒的早餐在人群中慢慢挪步,老怕人多將漾漾愛吃的包子擠爛了。待了幾個月,南方的水果幾乎臉熟了,什芒果、火龍果、荔枝、龍眼、菠蘿、木瓜、柚子、枇杷、柑橘這季節還有馬齒莧,老馬在一家攤位前駐足,端詳許久,猜想是大棚種植的吧。老家地的野生馬齒莧七八月鮮甜多汁最是好吃,今年到了深圳一口沒吃過,老馬咽了口唾沫,問了下馬齒莧的價格,掂了掂一斤的量,花大價錢衝動地買了一斤。

    繞過兩個攤位又看到了香椿,因為太貴了老頭努努嘴走開了。出來時碰到了烤紅薯,老馬給娃兒和桂英各買了一塊兒。在東北角的一家水果攤上,老馬瞥見了好些家不常買的果子,隻見牌牌上寫著楊桃、釋迦果、牛油果、佛手果、椰子參觀完稀有水果,臨出菜市場門口時又看到了榴蓮。知漾漾愛吃這個,老馬咬牙買了半斤多,花了五十三塊,回家的路上搖頭嘖嘴,心疼得好似割了他身上的二兩肉。

    這頓早餐漾漾吃得很開心,一樣一點點吃了五六樣,吃完精神大好,在屋跑跳起來。老馬瞧她活脫如坡上奔跑的羊羔,心也滿意。漾漾的感冒藥完了,沒了**的拘束,小孩家一上午在客廳瘋癲賣傻、唱跳呼喊,老馬樂的同時又有些氣不順。一來不順自己好似徹底離不開這個娃娃了,因為他的所有喜樂全圍著她轉;二來不順自己好似徹底適應了這座城市,因為他發覺自己近兩月吃不吃饅頭、種不種地好像都可以。

    “你買的這些我不會做”早飯後,桂英靠著椅背,指著餐桌上的野菜犯了難。

    “學一學嘛馬齒菜多好吃,對娃兒腸胃也好,你上網搜下人家咋做。這東西貴著呢,好不容易買了些,不用多可惜”老馬熱情地說服。

    “哎呀”桂英撓著蓬亂的頭發猶豫。本想中午點個餐糊弄過去,沒想到老頭不僅買了菜,而且買的菜是有技術門檻的。

    “你那些嫂子個個會你不會你媽你婆都會你不會一天天懶得很給你嬸嬸打個電話問下做法有啥困難的”老馬見桂英抱著手機半天沒反應,一不高興翻了臉,畢竟那袋馬齒莧花了他三十三塊錢。

    “做做做沒說不做呀中午做你讓我先歇會嘛我查查方法”桂英無奈地應承下來,說完回到房,一上床渾身的骨頭立刻消失了。

    “還歇睡到九點、吃到十點還歇懶得一天天虧先人”老馬衝桂英的背影抱怨。

    桂英前腳上床,剛打開手機漾漾悄默默跟

    來了,從被窩鑽進了她懷,母女倆個親昵了一會,老馬在外麵打掃桌麵和地麵。十一點半,一杯濃咖啡下肚,桂英挽起袖子在廚房忙活,兩個小時後飯終於好了。一盤蒸馬齒菜,菜太濕、麵粉太多,出鍋後濕麵團一疙瘩一疙瘩的核桃那大;一盤青椒雞蛋,炒得太油了,盤子底下一層黃;一盤肉末豆腐,油放少了,糊鍋了。隻這三盤菜,因太著急桂英忘了蒸米飯,最後三個人捏著甜麵包就著鹹鹹的菜,算是解決了中午飯。

    原本約好兩家人本周六去書城玩,午飯後桂英想著作罷,一來天氣不好陰沉有雨,二來漾漾感冒初愈不便折騰。出去玩是不指望了,為了不掃興,桂英在兩家住址中間找了家飯店,約好晚飯一塊吃。

    四點多,午休後的漾漾又來媽媽床上玩,母女玩了會遊戲桂英覺沒意思不玩了,想起近來她和致遠之間總有解不開的疙瘩,女人一時發起呆來。

    “哎漾兒你瞧瞧,咱家一個個地都會離家出走哥哥出走去同學家、爺爺出走去高鐵站、爸爸出走去找賓館,包阿姨出走了還能來咱家住,你說媽媽怎沒地方出走呢哎”女人愁中有怨言。

    “一點點龜仙人一點點龜仙人”漾漾一邊玩手的彩色棉球,一邊口中念念有詞,時不時搖頭晃腦地拉著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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