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下 倏然而來倏然而往 興邦去世死因非常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白石龍 本章:第92章 下 倏然而來倏然而往 興邦去世死因非常

    “喂?誰呀?”晚上九點,老馬在醫院的小床邊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叔,是我,永旺,樊永旺。”樊偉成之子樊永旺大晚上打來電話。

    “嗯?”老馬一時記不起,咀嚼永旺兩字數次,突然知曉啊地一聲:“啊啊啊!知了知了,你是偉成他子對不?”

    “對的。叔打攪你了,我給你家打電話沒人接。”

    “咋了?啥事呀?”老馬舉著電話問。

    “我這有些口罩,現在全國緊缺,市場上不好買,我心想給你寄些過去。我在這邊也沒什朋友了,自己用不了這多口罩。”永旺一片誠意。

    “哦!那你從哪兒買到那多呢?”老馬隨口一問。

    “公司發的。”

    “哦這樣子呀!永旺你現在在哪上班?”老馬關心。

    “在……我在殯儀館,就上次您去的那個殯儀館,我大火葬的那個。那天,火葬了我大之後,我不敢出去,怕那些要債的人要我的命。我……我就求殯儀館的領導給我個工作,剛開始他們沒同意,後來……後來同意了。”人到中年的樊永旺說起自己的遭際,恍如大夢一場。

    “哦!哦!”老馬頻頻點頭,一聽殯儀館半晌說不出話來。

    良久,老馬問:“那你欠人家的錢呢?”

    “在還,這幾個月一直在還。我把房子、車子、家具、電器全賣了,一件不留全賣了,賣了好幾個月。前幾年給我大買的保險賠的錢,也還了人家一部分。現在加起來攏共隻剩不到三百萬了,我跟他們保證了會還的。”樊永旺言辭簡短沉穩。

    “那你沒房子了,住哪兒呢?”老馬關心。

    “就住殯儀館。公司有宿舍,再加上殯儀館隨時會送人過來,晚上經常也火葬的……叔你不用操心我。我現在住在殯儀館特別踏實,心特別踏實,這十來年也沒這踏實過。”永旺實話實說。

    “哎……踏實就好!踏實就好!殯儀館的工資咋樣啊?你靠賺工資還得了人家的錢嗎?三百萬可不是小數目呀旺!”老馬愁眉不展。

    “殯儀館工資挺高的,比外麵的一般工作工資都高,而且我上的是夜班,夜班工資比白班還高。叔你放心,三百萬對我來說不是大數目,我能還得了。”

    “好!好!好!那……你老婆娃兒呢?”

    “呃……”被問到痛處,永旺長歎道:“這個……不急,不急……那個叔,我下午已經把口罩寄過去了,你記著接收。”

    “不用不用,我這有,有!好多口罩!”老馬反複強調。

    “叔你收著吧,你收了我心舒坦。”永旺低聲哀求。

    “成。成。”

    “還有……叔還有個事兒……我大先前有個拐杖送了你,這段時間我把家的東西處理了,是托人幫忙處理的,全部處理幹淨了,連我大的東西也一件沒留。我心想我大的拐杖您能不能送給我作個念想?”

    “可以啊可以啊!說實話,叔留著也沒用,趕明給你寄過去得了。哦這段時間不行,現在又過年又病毒的哎……這兩天……我一直在醫院,我外孫女發高燒,今晚上我守著。你放心,這事叔記著呢,過段時間發給你。”老馬想起兒子車禍、瘟·盛行、桂英不在、漾漾發燒種種糟心事,驀地胸悶起來。

    “好,謝謝叔。”

    兩人道別後掛了電話,唏噓不已。沒想到樊偉成的兒子能在殯儀館絕地重生,老馬可憐又敬佩。半晌驚歎,已到晚上十點,起身打水時老頭忽覺右腳疼得厲害,打完水他去了男廁所看腳,不成想最近跑眼鏡店、跑超市、跑醫院跑多了,原先骨折的地方舊傷複發,腳麵腫得光光亮,摸也摸不得。重穿好鞋襪,老馬拎著熱水一瘸一拐回了病房,此時仔仔睡著了,漾漾依然昏睡。不知今晚興邦如何,老馬一想起這些,陰鬱難平。

    一路顛簸,臨近午夜,馬興邦終於回到了家,回到了自己的房子。熟悉的木質窗框、掛著塵埃的白牆、泛黃的中國地圖、幾平米大的土炕、帶著陳舊氣息的床單被褥……興邦眨眼打量這一切,悲涼又安心。

    待兄弟們將他放到炕上以後,左右人為他赤裸發燒的身子蓋上被子,此時四大、嬸嬸、堂姑等一行人紛紛上前跟他說話。好奇怪,馬興邦明明見七八張嘴朝著他張張合合地噴唾沫星子,奈何自己聽不到任何聲音,但又分明感知到了混亂、晃動和聒噪。良久,見他沒反應,家人自顧自地聊了起來——炕邊坐著的三位長輩用食指各自比劃、藤椅上坐著的四叔和甲子爺在抽煙碰頭、房子中央站著的老三朝著七八個人發表講話、妹子英英和她朋友曉星在房門口聊天、妹夫致遠在牆角跟一老太太搭話……興邦扭動眼珠子看了一大圈,最後才發現,他最想見的人興盛正在炕麵靠牆坐著。兄弟來四目相對,哀傷四溢,興盛望著大哥淚如泉湧。

    “啊……啊……”興邦渾身滾燙高燒不退,此刻口幹難耐,隻能朝著興盛要水喝,奈何怎也說不出水這個字。

    “咋了哥?”興盛擦幹淚咧著嘴湊上前問。

    “啊!啊!”馬興邦不停地抬下巴動嘴,用牙齒咬著管子提示他。

    “你……你是要喝水嗎?”興盛在他耳邊問。

    興邦望著口型依稀聽著了,點點頭擠擠眼。一屋子人進進出出的全為他而來,除了老二沒人關注他,即便所有的話題無不繞著他展開,可這些人總有法子將話題引到他們自己身上去。

    興盛毫不引人注意地取來水杯和小茶碗,然後給茶碗中倒入一口水,避開呼吸機的管子朝大哥嘴慢慢灌入。恍如久旱逢甘霖,興邦幹裂的嘴唇得到滋潤,可餘下的半口水從嘴往下咽,怎也咽不下去。那半口水卡在了喉嚨下不去上不來,整得馬興邦啊啊咳咳地呻吟,引來了周邊人的注意。

    “咋了?怎了?”人們紛紛上來圍觀。

    “我哥要喝水,我給他喂了一點。”興盛臉紅地望著眾人,兩手端著水杯和茶碗不知如何安置。

    “這樣子不能喝水的!肯定是卡住了……”一些人覺著無妨,人群中一些人開始小聲議論。

    “啊!啊……”馬興邦氣息越來越微弱。

    “嘖不行了!快不行了!哎呀……可憐呀……嘖嘖……”人們圍著興邦發出各種各樣的言辭。

    一傳二、二傳三,很快大哥快咽氣的話傳到了站在門口的馬桂英耳中。桂英望著二哥不知所措的無助模樣,不忍多問一句多看一眼。誰想這時候邊上正有一多事的堂姑走過來吆喝。這人六十七八一臉褶皺,一米五的個頭紮著花白發髻,堂姑特意走到桂英邊上,用左手使勁打了下桂英的胳膊肘,等桂英扭過頭看她時,堂姑故作生氣地皺著眉抱怨。

    “英英啊,你二哥咋一點腦

    子也沒有哇!人這樣子啦,不能給喂水的,你看他一給水,那水馬上成了痰卡在嗓子眼兒!你瞅瞅你大哥現在卡得半死不活的!也不知這口氣上得來上不來!”

    堂姑知老二興盛是個老實蛋任人說道也不會還嘴的,於是跑過來在有能耐的三妹跟前刷存在感。馬桂英一聽這話,頓時暴躁,氣衝腦門,恨不得將這不曉事的老太太一腳踩碎。

    “姑你說這話是啥意思呀?那你說我大哥渴了不喝水咋弄?擱你身上,你八九天不喝水,是不是會死呀?你的意思是我二哥要不喂那一口水我大哥還能長命百歲?我大哥渴得難受,我二哥要不上去喂水,我看見了我也會喂的!咋地?你來我跟前說這話是啥意思呀?挑撥離間嗎?姑你說你一長輩,一把年紀了擱這兒搬弄是非,不怕遭報應嗎?”桂英惡狠狠地吼完,一瞬間所有人的眼光齊刷刷望向了她。

    “我哪有那意思呀……我是好意呀!我為了興邦好哇!哎呀呀我的娘呀……”

    老堂姑一把年紀怎受得了這話,馬上嗚嗚咽咽朝眾人哭訴起來,眾人紛紛過來,安慰的、詢問的、解釋的圍成一疙瘩。這下好了,八竿子打不著的老太太赤裸裸成了興邦屋子的主角。曉星跟致遠怕桂英再次爆發,兩人趕緊把桂英拉到了老二興盛的房子靜氣。聽著老婆子在大哥房又哭又鬧,桂英怒不可遏,咬牙切齒地幹跺腳。

    馬興盛瞅著因為自己引發了這一場大戰,靜觀鬧哄哄的房子和氣息奄奄的大哥,默默地攢在火炕一角抿嘴抹淚,好在四叔(指馬建民)在邊上理智地安慰。馬建民正勸著,忽見興邦臉上沒了動靜,老頭伸出食指顫顫巍巍放到興邦鼻孔外,發現徹底沒氣了。馬建民不敢確定,用手摸了摸興邦的脈搏,似在跳似沒跳,徹底迷糊了。幸好村醫療站的醫生此刻也在邊上調製呼吸機,馬建民使了使眼色,村醫會意也去試探鼻息和脈搏,隨後朝著馬建民點了點頭。望著這一切發生的馬興盛捂著臉嗚嗚地痛哭不已。

    陽曆二零二零年一月二十四日、己亥豬年臘月三十號淩晨一點,馬興邦去世了。

    “啊呀我的興邦呀,你咋這早早就走了呢!哎呀我的邦啊,你咋這可憐……”馬建民見族的混賬妹子(指方才的堂姑)此時在這兒耍潑耍賴的氣不過,帶頭吊喪哀嚎。這一刻,眾人才知,馬興邦去世了。轉眼間,一屋子沒用的老頭老太太和婦女們不約而同地哀嚎起來。

    馬建民見達成目的,瞬間止住嚎叫開始指導晚輩們。

    “沒用的人先出去出去,給讓個道兒!興才?興才!興才你趕緊過來,把房子清一下,然後叫人把棺材抬到堂上!”

    “英英?英英呢?把英英叫過來,準備他哥棺材的東西!這時候趕緊辦正事,別哭哭啼啼整那沒用的!”

    “興成?興成!興成你去聯係靈堂上用的家夥什,先把靈堂掛起來!”

    “興波你過來,跟你甲子爺、玉泉叔商量著通知親戚吧!落到一張單子上,弄完了叫我過過眼!”

    馬桂英一聽大哥去世,懵得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抱著頭沙啞無聲地急促喘息。桂英是用不上了,幸好堂姐馬興興、馬興英等人在家幫襯,才不至於落下事來。女婿何致遠原本跟康鴻鈞在聊天,此刻也被族中長輩叫去寫訃告、對聯等。興盛房子留下包曉星一個人坐在炕邊,她抹著淚望著桂英跟孩子一般大哭,不知如何安慰。

    整個家人人奔走,淩晨兩點,棺材等物準備好了,馬建民一聲令下,十來個兄弟一齊上手給赤裸裸渾身滾燙的馬興邦穿壽衣;接著,十來人用一張被子將大哥馬興邦抬進了棺材;隨後,棺材前麵擺上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擺好祖宗相框、香爐、果盤、蠟燭;很快,桌子下麵擺上了燒紙的孝子盆、跪拜的席子、祭奠的酒壺;緊接著,馬興邦的個人衣物被塞進了三五個蛇皮袋子扔掉了;最後,點火燒紙,跪地嗚呼,男人們第一次磕頭奠酒……

    天氣忽然變冷了,午後的光線有些陰暗。老馬環顧視野,上下左右全是人,黑壓壓數萬人在眼眸中晃動。定睛一看,才知這是地鐵站。人流推著老頭挪腳,到了一處樓梯上下拐彎的平台上,老馬站著發呆,隻因他想不起自己的目的地在哪問。

    猛然一轉身,老馬雙眉一皺,瞧見了老大興邦。老馬大吃一驚,茫茫人海中竟有這等偶遇,於是他提著一顆心喊兒子。

    “邦?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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