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根揭底,皇帝還是為了收世家的權。
如果皇帝直接收權,世家群起反對,那自然難如登天。
但挑起文武之爭,讓雙方水火不容,必須依靠皇權保全自身利益,皇帝再用寒門勢力製衡雙方,就方便得多了。
“陛下,好手段啊!臣這個先生,還真是小覷了你這個學生。十七將門,十四門第......陛下果然是嫌世家勢力太多了嗎?”
想起皇帝平日溫和謙恭、彬彬有禮的樣子,徐明朗感到不寒而栗。
但他就算知道了這些,也沒有選擇,因為......大勢已成!
文武不可能講和,將門也不會放過他。
他要保全自己,就必須按照皇帝的意誌行事。一旦沒了宰相之位,他都不敢想,自己會被將門踩到什地步。
他心清楚,皇帝這是在把他當刀子使。
那又如何呢?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一把比天下刀子,都更加鋒利的刀子,這樣一來,他就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沒到生死存亡的地步,他這柄刀子,不會刺向皇帝。
他相信,趙氏那條鷹犬,也不會就這樣去咬皇帝。
眼下到了他自己,到了士人門第,到了世家大族,跟皇帝不死不休的時候了嗎?
沒有。
“往後的朝堂,將會是士人門第、將門勳貴、寒門官員,三足鼎立了。”徐明朗這樣想到。
寒門崛起,世家卻沒能聯起手來,將寒門打壓下去,現在自身權位都不穩固的徐明朗,隻能坐視寒門日複一日強大。
在還不能魚死網破,回天乏術的情況下,接受三足鼎立,雖然讓徐明朗這個世家家主格外難受,但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管世家大族要消失幾個,徐氏必須長盛不衰!”這是徐明朗離開宮城時的決心。
......
送走徐明朗後,趙玉潔回到正殿,在剛剛的位置重新坐下,並沒有立刻叫宮女們進來收拾茶具。
她在思考著什。
不知過了多久,她嘴角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推事院果真隻是用來對付將門的嗎?
在她看來,當然不是。
皇帝布局了這多年,好不容易讓文武水火不容,形成了當下雙方拚死互相攀咬、殊死鬥爭的局麵,難道隻是為了文武製衡、權力平衡?
徐明朗沒有皇帝的支持,沒必要跟將門過不去,皇帝沒有別的圖謀,又何必冒著朝政不穩的風險,拾掇文武相爭到這種局麵?
門第、將門、寒門三足鼎立?
如果皇帝所求的,隻是這一種局麵,根本沒必要設立推事院。
在推事院出現之前,皇帝就已經快要達成這個局勢。
這個全新的衙門,絕對不簡單。
趙玉潔敏銳的嗅到了,腥風血雨的味道。
她喜歡這種味道。
血腥味越弄,就有越多人會死,就有越多空間會空出來,天下也就有了更多機會。唯有亂流湧現,孑然一身的她,才能逆勢而起。
近在眼前的這個機會,她沒道理不拚盡全力抓住。
正被皇帝當刀子使的人,心懷怨忿,但他卻不知道,皇帝刀子這個身份,是多少人夢寐以求,不惜拚得頭破血流,都想要爭取到的身份。
徐明朗是刀子,推事院是刀子。
趙玉潔眼下不能被稱為刀子,她還沒到那個位置,沒有那個份量。
天下風雲,皆出自帝王。
借助帝王,才能乘風而起。
但她要借助這天下第一人成勢,要在某一天達到“天下風雲出我輩”的境界,首先就必須成為這個人手中的刀。
刀與刀,也是不同的。
有些刀,用過之後,注定要被拋棄;有些刀,則會被主人一直隨身佩戴。
她要做後者。
如何才能做後者?
要抓住機會,抓住最大的機會,就得洞悉大勢的根本。
這個根本是什?
趙玉潔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這讓她嘴角的詭異笑容,多了幾分血腥之意。
宰相義女的身份,讓她成功入宮,但她此刻已經明白,她要走得更遠,走到最後,就必須拋棄這個身份,用另一個頭麵活著。
這種事,她已是輕車熟路。
這一路來,她先後拋棄了很多身份,鄉野姑娘、趙氏義女、北胡奸細、宰相寵妾......現在要拋棄宰相義女這個身份,她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縱然每拋棄一個身份,就意味著對前一個身份,對那個身份周圍的人的背叛,她也毫不猶豫。
她隻是一顆小草,脆弱渺小,要活下去本就艱難,怎能有道德束縛?
如果她還想長成一棵參天大樹,那就必須把自己變成藤蔓,攀著橡樹一直到頂,最終把橡樹變成自己。
在趙玉潔拿定主意的時候,皇帝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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