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姑 娘

      “祖母不病，棺材怎進門？可惜查的緊，沒能把湯五裝麵抬出去。”相老夫人陷入了沉思。

      湯五長的黑，像鹹菜缸漬過的。人的美醜乃是天定，倒不足以說道，隻是湯五見過小世麵，愛耍滑頭，貪心而又無信，這一點讓相老夫人厭惡。

      記得宣國二年夏，湯小娘病了一場，湯五借著看妹妹的名義偷偷摸摸的來府上，送來了一兜棗子。相家接了棗子，給了他五十兩銀子並套了馬車送他走，他卻解了腰帶，脫了綿綢長褲跳進池塘不肯上來，說湯小娘病的重，他也不想活了，要淹死在水。

      **下，青城二品大員的府上，一個成年男子光著膀子隻著小褲在池塘浮水。

      好幾個丫鬟從那兒經過，臊的臉都紅了。後來湯小娘哭求，相大英心軟，愣是給了他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兄妹情深，得了五百兩銀票，湯五連夜就快馬加鞭的跑了。

      那時候普通的莊戶一年收成也就二十兩，一家子的吃穿用度加起來十七八兩足夠嚼用了。

      那時候湯五也答應，拿了五百兩銀票後他有多遠就走多遠，再也不來了。

      如今是宣國十二年。

      “這次來，他也沒空手，據說是提了幾個紅薯的。”相老夫人坐下來抓起一把紅豆。

      自打相遂寧記事起，相老夫人屋就有一個小竹筐，筐子存著足足一升紅豆，每每有閑暇的時候，相老夫人就會抓一把來，坐著慢慢數，夏天是臨著夾道的風數，冬天是映著臘月的雪數，一顆顆紅豆被她磋磨的圓滾滾的，像血珠子似的。

      “他來是想要銀子的。”相大英有些惱，又有些無奈：“可他到底是她的哥哥，真要弄到荒山野地挖個坑埋了，隻怕她會傷心。”

      湯小娘鬼鬼祟祟的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如今怎也站不住了，拔腿就進了東跨院。

      “原來老夫人安然無恙，老夫人無恙就好，也免得老爺掛心，因為老夫人傷著的事，老爺還罰了嫣兒跪在雪地。”

      “罰嫣兒跪該還是不該，你心不清楚嗎？”

      “嫣兒還是個孩子。”

      “就是因為是孩子，才需要好生教導，孩子不教，長成你們這樣，就來不及了。”

      “老夫人——”湯小娘嘴上沒說過相老夫人，又覺得吃虧，正要分辨，相大英蹭了蹭她的衣袖，她也隻好後退一步福了一福：“老夫人說什都是對的，是我教導無方，改日我就跪到菩薩麵前悔過去。”

      “你要真跪著悔過那就很好，可別說話不作數，像你那個哥哥，三番兩次來府打秋風。”

      “我哥哥便是要銀子，也是老爺同意的，況且，也沒給多少，除了銀子，我哥哥也沒惹什別的麻煩。”

      湯小娘有些氣悶，這府本應該是她做當家人，這位六十多歲的相老夫人嘴上說著不管事，可湯小娘做了什，她都要指手畫腳，一個這大年紀的人，不天天好吃好喝的躺著受用，偏愛管閑事，連湯小娘哥哥的事，她也要說道說道。

      相老夫人眼神銳利，湯小娘的心思她一清二楚：“你們隻當湯五是想要點銀子？他跑到咱們這來，是因為那天在茶樓惹了禍。”

      “他惹了禍？”

      “這話本不該我說，那日為著湯五搶了常公公看中的姑娘，常公公動了大氣。”

      “不可能，我哥哥不是那種人。”湯小娘不願意了：“都是小人混說的。”

      “為何別人說你哥哥搶姑娘，不說他搶常公公？空穴來風，必有因有。”相老夫人不慌不忙。

      湯小娘又吃了癟。

      “那日聽說有人得罪了常公公，常公公還使人砸茶樓，原來是湯五？”

      “不然他為何要躲進咱們府頭？以為躲進來就無事了，常公公那日受了辱未能出氣，最近常派人在附近找呢。”

      “怪不得那晚了常公公還帶著小太監溜達，原來不是睡不著，而是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