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眼睛很大,幾乎占據了眼前全部的空間。眼線長長的,眼角彎起,勾住了天邊。眼簾上有黃雲似的濃密睫毛,眼白有些發藍,像雨後剛晴的天,中間的眸子卻深邃的可怕,像天幕上掛著的一個黑洞。
被這隻眼睛注視的時候,人們的心忽然揪了起來,就好像被什東西抓住了一樣,說不出的難受。呼吸變得急促,周圍的空氣仿佛越來越稀薄。
對於修行人來說,有沒有空氣其實無所謂。隻要完成了築基,學會了胎息,就基本不再依賴空氣中的氧氣。修行的呼吸是通過周天運轉和外部世界進行靈氣交換,最高境界是天人合一。
可是,他們就是覺得呼吸困難了,仿佛重新依賴氧氣,而缺氧讓神智也有些模糊起來,眼前的景象,越來越不清晰。
樹林不見了,蒙蒙的山影不見了,頭頂濃密的雲層也不見了,甚至腳下的大地也不見了。除了這隻眼睛,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接著便是無數的幻象紛至遝來。
齊鶩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坐在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劈啪啦的敲打著。但是他看不清電腦屏幕上的東西,不確定自己在做什,隻是在盲目而機械的工作。
電腦的旁邊放著一麵古舊的鏡子。相比於電腦屏幕,倒是這麵鏽跡斑斑的鏡子上的圖案清晰可見。
她伸出手去觸碰這麵鏡子,熟悉的八卦符號,放出了蒙蒙的光,他把鏡子翻過來,正麵朝向自己。鏡麵光滑平整,卻沒有照見自己的麵容。
他在鏡子看到了另一麵鏡子,和這麵鏡子一模一樣,正麵的,背麵的,都可見,就好像被三維解剖過了。
通過三維解剖開的畫麵,變成了那個熟悉的八角屋。八個牆麵上,立著八扇門,八扇門上刻著八個八卦符號,屋子的中間有一個池子,像一口井,或者是一口泉,麵流動著陰陽二氣。
齊鶩飛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置身於這間屋子內。
可是,他總覺得有什不對。
是什不對呢?
他的頭有點昏昏的,感覺自己忘記了什事情,怎也想不起來。
身體有種虛脫的感覺。
嗯,有必要到池子中間恢複一下。
他往太極池中走去。
就在他一隻腳即將跨進去的時候,一絲清明忽然閃過。
蓮花呢?
太極池中空空如也,那朵已經綻開三瓣,並且被他取走了兩瓣的蓮花,不見了。
他的心開始狂跳起來。
不對不對不對!這一定不對!
他猛然回頭,看向身後的門。門上刻著乾卦的卦符,十分清晰。
他記得自己點亮了乾卦的一爻,爻變之後變成了天風垢卦。然後又點亮了姤卦的二爻,爻變之後成了天山遁,他又點亮了遁卦的第三爻,現在這扇門上應該看到一個天地否卦,而不是乾卦。
但是,當他想起這些事情,門上的乾卦馬上就發生了變化,依次從乾卦變成天風垢,又變成天山遁,又變成天地否。
他想到什就會變成什。
他猛然驚覺,這是幻覺,這是隨著他自己的記憶而形成的幻覺。
他再次回頭看向太極池,池中陰陽二氣流轉,慢慢幻化出一隻眼睛。中間的眸子像是綴在天幕上的黑洞。
黑洞產生無窮的吸力,吸引著他。
他往前走了半步。
隻要再走半步,他就會跌入太極池中,不,現在已經不是太極池,而是一隻眼睛,他會被這隻眼睛吞噬。
黑洞中的無窮黑暗的引力和腦中的一絲清明膠著。
他猛的大喝一聲:“夕惕若厲!”
伴隨著陣陣魔音,一道無形的劍光射向眼前的黑洞。
混沌的天地仿佛被撕開了一條線,世界又重現在他的眼前。
那隻巨大的眼睛,就停在黑暗的虛空之中。
他聽見了呼喝之聲,看到周圍身邊的人,包括能夠抵禦地獄之花魅惑的元小寶,都在原地不停的打轉,每個人都手持法器,放射出道道寶光,似乎正在和某種看不見的邪魔戰鬥。
那隻眼睛,就在不遠處注視著他們,冷冷的看著這一切,隻有在看向齊鶩飛的時候,眼神似乎有了那一絲靈動,靈動中透著一分好奇。
但齊鶩飛此刻卻無能為力。
剛剛為了對付幻覺,從幻境中走出來並揮出那一劍,已經幾乎耗光了他的法力,身體就像被掏空了一樣。
在那隻眼睛的注視之下,他無法動彈,身體僅剩的能量,必須用來維持和眼睛的對抗,不致使自己再次進入幻境。
鐺——
耳中傳來清脆悠揚的聲音,法舟也清醒過來,敲響了手中的紫金缽盂。
有了這渾厚佛音的相助,齊鶩飛頓覺身心舒暢。
他知道機不可失,連忙進入心我之鏡。這一次不是幻覺,而是真正的鏡中世界。他進入太極之中,恢複了法力,然後從鏡中世界出來,念動驅魔的咒語,使盡全力,揮動承影劍,撲向了那隻眼睛。
嘶——
虛空仿佛一張布,被劍氣撕裂。
眼睛閉上了,順帶合上了虛空的裂縫,隻留下一聲沉悶的吼聲。
人們都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筋疲力盡。
“小寶,你不是不會受到地獄之花的迷惑嗎?剛才是怎回事?”齊鶩飛問道。
元小寶說:“我也不知道。這可能不是地獄之花,是另外的東西。”
齊鶩飛知道有奇花必有異獸,也許是守在花旁邊的異獸。
“大家小心點,不要和那隻眼睛對視,最好在虛空出現波動的時候就把眼睛閉上。”他說。
“可如果出現的不是眼睛,而是爪子怎辦?”走在前麵,剛才差點被爪子抓到過的圓覺說。
法舟說:“用神識,不要用凡目。此眼通過對視攝人心神,使人入幻,不看它就沒事了。”
眾人點頭。
稍作休息,補充了一些丹藥,大家都恢複了體力,又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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